在精神上,没有人能给自己雇个保镖。这就意味着,他感到的危险,比以往更加强烈,那他应对的方法也只能更狠绝。
沈天为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手底下的人打了个电话,安排人去时刻盯着池间,找准机会就下手。
这不光是为他,也是为了沈家。他不再视池间为晏嘉禾的宠物,而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一个傅系的对手。
他布置完人手后,另一面也给晏嘉乔打了电话。
“你让林春晖撤回来。”沈天为低声吩咐道:“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情,池间这个人,是完全无法用晏家的财产来收买引诱的。不必做无用功,也不要打草惊蛇了。”
晏嘉乔不相信,“怎么可能,我那天见过这个人,装模作样惹人厌烦。沈哥,你一定是被他蒙骗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跟钱过不去?”
沈天为蹙了蹙眉,和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说道:“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你先暂停,我这里另有安排。”
“别啊,沈哥,我这面才刚搭上线。”晏嘉乔有些不高兴了,嘴里嘟囔了起来,“刚有点进展,你就让我收手,好不容易有机会打击晏嘉禾,这么轻易就放弃,我可不甘心。沈哥,你给我个机会,就让我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再说了,就是不成功,也耽误不了你的安排。”
“对了,你刚才说另有什么安排来着?”晏嘉乔心怀不满地说了一大堆,说完才想起来问重点。
沈天为沉默片刻,自己是不可能把计划透露给他的,可若要是不说,说不定又会被他缠住。
沈天为在心里权衡了一会,淡淡说道:“你非要试试也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要记住,你只可以试一次,就算失败了,也立刻给我收手回来。”
晏嘉乔这才重新高兴起来,“记住了,谢谢沈哥。”
沈天为挂断电话,在寂静中,用手机边角支着眉心,长久地沉默地思索着。
他让晏嘉乔继续并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另一边自己布置的计划是不会停的。
如果早知道他最后会动手,当初在周家的案子里,他就下手了,也不至于失去周家的支持。
但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谁都想不到,一个比他小那么多,低调温驯得近乎没有存在感的少年,会有那么锋利的眉眼,和不惧向任何人开枪的魄力。
在傅成书的运作下,不久后,程文怡就得到了云密省宣传部的一个普通公职岗位。
她早已经提前修满了学分,在今年夏天获得了毕业证,并且有美术功底,在宣传部很对口。
他们这些人,生来就可以漫不经心,岁月静好,因为在能力范围内,只要他们想要,就随时都有。
程文怡收到消息的时候,在画室搁下了手中的画笔。
这幅画她画了许久,是童年时期大院里的孩子们,小楼前绿草如茵,坐在双杠上的是陈谷、浇花的沈天为、手插着兜满脸阴沉的晏嘉禾的视线里,是穿着绀蓝色背带短裤的晏嘉乔、那时有点微胖而一起被欺负的傅连庭和抱着洋娃娃的自己。
相比他们所有人,她好像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她也一直享受这种平和。因为她知道这种平和过去了,就注定不会再有。
晦暗不清的前路已向她徐徐铺开,是选择,也是性格,两者共同领来了命运,放在她掌心,一旦攥住了,便被提拽着,己身无常。
她坦然接受,唯一要发愁的,是如何向晏嘉禾说。
她知道晏嘉禾一直想离开,想造一艘稳固的诺亚方舟,带着晏嘉乔和自己一起离开。
她明白这是晏嘉禾认为获得平静生活的最好方式,但每个人的死神都不一样,每个人活着的意义也不一样。
她因为留恋过去平和的时光而迟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口,可是临行在即,她又不能不告而别。
程文怡掏出手机,拿出又放回数次,过了许久许久,才拨通了晏嘉禾的电话。
晏嘉禾正在书房看财务报表,接到她的电话笑道:“听说傅连庭的婚事定下来了,是薛家的女儿,最近难得有这样大的喜事,改天咱俩一起请他吃饭。”
程文怡已先一步知晓,勉强笑了笑,“小禾,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晏嘉禾笑道:“你说。”
程文怡沉默了下来,每一件事都难以开口,不论是说她和傅连庭上过床,或是说她要远隔千里去赴任。
还是说最本质的问题,她们做了十余年的朋友,其实到头来,志不同道不合。
她沉默得太久了,久到晏嘉禾以为她挂断了电话。
晏嘉禾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到仍在通话中就又放了回去,奇怪又有些焦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禾……”程文怡的语调沉重又缓慢,像是一笔被拉长的粉刷,越过了经年,“我要参加工作了。”
晏嘉禾腾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报表散落在脚下。
她知道,他们这种人,参加的工作必然是进了体制,她从来没有想过,程文怡会这样选择。
晏嘉禾立在书桌前,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撑住桌面,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闭了闭眼睛,问道:“你要去哪里?”
程文怡说道:“云密省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