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福还要再说,忽地想起来,晏家姐弟关系非同寻常,晏嘉乔又三年没踏足这里,这次来必然是暗潮汹涌,连池间都赶出来了,更不方便旁人打扰。
邓福笑了笑,“你倒是心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我派人送你到疗养院那边,林医生大概在坐班。”
池间这才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空碗,托邓福带了回去。
邓福拿着那碗,本想送回餐厅,走到半路就望见餐厅久不动用的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邓福心下一凛,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电话,叫了几个女佣把晏嘉乔的卧室再重新布置了一遍。
门扉紧闭的餐厅里,各种情绪翻涌激荡,外人决难以揣测。
晏嘉禾被提醒后才发现地上有碎片,她绕了几步,正好围着晏嘉乔转了半圈。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晏嘉乔再怎么耀武扬威,仍旧摄于她的压力,不舒服地摆弄了一下领结,籍此强撑几分勇气。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怎么穿得这么正式?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普天同庆,倒也用不着这样吧?”
晏嘉乔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别像只苍蝇似的围着我。”
他要是好好说话也不是他了,晏嘉禾不以为忤,当即饶有兴致地给他表演了个苍蝇搓手,笑道:“我要是苍蝇,能围着什么?反正不应该是什么好东西。”
晏嘉乔炸了毛,一挥手拍在她胳膊上,把她的表演打断,悻悻说道:“别恶心我。”
“奇了,这个也讨厌,那个也恶心,那你过来干什么?”晏嘉禾慢悠悠地收回手,插在兜里,歪着头笑道。
这个问题问得晏嘉乔一窒,忽地想起了正事,冷笑道:“我来看看你养着的那个。”
“看他干什么?”晏嘉禾毫不在意,“你想看,什么时候不能看,这栋主楼的监控都在你手里。”
晏嘉乔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热衷于窥私?”
“那你上次把东西拿走干什么?”晏嘉禾笑了,问道:“就这一份。什么内容,你又给了谁?”
晏嘉乔又炸毛了,声线猛然提高了几个度,“你他妈好意思说?我在医院吐到后半夜,脑门上差点就缝针了,拿你点东西做补偿怎么了?”
晏嘉禾淡淡笑了,这种一望即知的谎言,她都懒得浪费力气去戳破。
她正想劝他说实话,忽地听到他说:“况且,这不是你惯常做的吗?我不过是提前拿了。”
漫不经心的调笑都消失了,全身的血液越发凉下去,晏嘉禾敛了笑意,直视着他,带着一种荒谬缠杂的无序感。
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
她年少时犯的最大的错误,在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就在这间别墅,在属于他的客房里,给他喂了药。
从前小乔的性子是黏人的,自从她利用他们的哥哥彻底驯服了他之后,他就愈发崇拜自己,成日里姐姐长姐姐短地跟着,就算她搬出来之后,他住在这里的时间也比在康茂园长。
她太自负了,又是贼者见贼,她暗藏着见不得人的心思,看谁都像是如此,这种情况理所当然让她误会了。
他往年的生日都是大排场,狐朋狗友一群,偏生那年非说要和她单独过。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和朋友闹了别扭,还以为是什么隐秘的暗示。
圈子里普遍早熟,这个年纪刚好,她也怕他年纪再长,管教不住,就该玩得开了。她不喜欢别人用过的。
她人生中第二道深渊,是自己一铲子挖出来的,迄今没迈过去,也谁都怪不了。
她见惯他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可是那般刻骨铭心的恨意还是头次见到。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她没敢再看,退了出去,把门关上靠在上面,听着他又哭又叫,把枕头衣服全砸在门后,皮带的金属扣咣地一声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等了良久,屋里的声音才安静下来,大概是精疲力竭地睡着了,晏嘉禾没敢进去,叫了邓福去收拾一下。
可是晏嘉禾的药让人神志不清,晏嘉乔醒过来一口咬定两人之间有什么,晏嘉禾没有办法,只能把全楼的监控权限都开给他,是证明,也是赔罪。
想到这里,晏嘉禾觉得右手臂上的陈年旧伤又活了起来,她缓缓摩挲了一下,笑道:“你往常绝口不提的,怎么今天过来算账了?你知道的,你只要提这件事,你做什么我都应允,你杀我都没关系,只要你有胆量下得去手。”
晏嘉乔心下一凛,他只试过一次,用了他毕生勇气,没成功也再不敢亲自动手,这才依托于沈天为。
他知道他的姐姐是个笑面虎,惩治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捅了她一刀后没几天就是她十八岁生日,收到了她派人送的礼物。
她把被他伤到流下的血收起来了,涂在了生日蛋糕上,非逼着他吃了一口,他吐了能有三天。
晏嘉乔回想起来还是一阵犯恶心,说了实话,“监控没什么,你那点过去,沈哥猜得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你那个小东西跟你表白了。本来拿走是不想让你那么快知道,不过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想装糊涂也难吧?”
“哦?”晏嘉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抓住重点,“表白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晏嘉乔咬牙看了她一眼,虽然看穿了他的刻意,然而还是把她看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