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一如往日庄严肃穆,这是李善的府邸,自他成年后出宫开府,只住了几年,即回到云州封地驻守边境,偶尔回京,也只是小住几日。
几年前先帝驾崩,李善杀死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二皇子李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登基称帝时,他却将年幼的五皇子扶上皇位,甘心成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偌大的摄政王府,除了李善,便就徐绮儿这么一个正经女主人,不知几时,徐绮儿发觉一切都变了,她依旧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锦衣玉食,仆妇成群,不过在王府里,她处处受人掣肘,再不如几年前那般自由自在,她明白,掣肘她的人是王府真正的主人,亦是她的夫君——摄政王李善。
王府的嘉辉堂,李善坐在主位,徐绮儿站在她下首,在她身后的人是谢宝镜,她神情狼狈,跪在李善的面前,正堂之外,王府的奴仆们,乌压压一路排到二门,人群雅雀无声,只有庭院里传来一阵一阵击打的闷响声。
那是一个小幺儿,他被绑在条凳上,地上已经淌了满地鲜血,那小幺儿早就晕死过去,挥打的棍棒却还未停下,直到那小幺儿被活活打死,立时过来两个长随,沉默的拖走他,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红痕,看起来极为刺目。
这场惩罚还未结束,死后的小幺儿已经拖走,随际又有人被拉出来打板子,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被堵住嘴,板子打在肉身上的钝响如此清晰,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唯恐自己是下一个。
谢宝镜身边服侍的人,一个不留,全被杖杀,接着又拉出来一人,这回挨打的是个老嬷嬷,她是徐绮儿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儿,徐绮儿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睁开,这板子不是打在别人身上,分明是打给他看的。
“王爷,别打了。”
李善不曾喊停,庭院里依旧一板接着一板,徐绮儿看着眼前冷酷无情的李善,含泪求情,“万嬷嬷年岁已高,禁不住这些板子,求王爷手下超生。”
那老嬷嬷挨了十几板子,不到片刻就没了气息,老嬷嬷被拖下,又换成徐绮儿的陪房挨打,不过半日的工夫,徐绮儿的人已经去了一大半。
眼见李善丝毫没有轻饶的意思,徐绮儿终于跪了下来,她红着眼圈儿说道,“王爷,我身为王府主母,没有管好内宅,的确有失职之罪,只求王爷宽恕一回,莫要牵连无辜的人。”
徐绮儿的眼泪显然没有打动李善,他冷冷问道,“今日杖杀的人,有谁无辜,王妃何不指出来给本王看看。”
还不等徐绮儿说话,一旁的谢宝镜凄厉惨笑,她道,“王爷,你不必怪罪王妃,暗杀谢宝扇是我一人的主意,王妃并不知情。”
李善没有看她,他手里拿着那把打伤谢宝扇的火铳,火铳的来历依旧不清不楚,谢宝镜坦白,这火铳是她托人从豪镜弄来的,那里洋人多,只要肯花银钱,弄一把火铳并不费劲。
外面的板子声仍旧未停,李善喊来管事,那管事战战兢兢的进来,李善把火铳递给他,说道,“差人送给工部侍郎钱桑。”
管事去了,李善这才把目光落在徐绮儿身上,他清冷的声音说道,“本王姑且就当你对此事不知情。”
徐绮儿脸色煞白,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妾身……”
李善抬起手,止住她的话,他压根儿不想听徐绮儿辩白,只是冷眼看着瘫软在地的谢宝镜,谢宝镜和他对视,说道,“王爷,我在决定做这件事的这一日,就没打算活着。”
说罢,她眼底带着几分兴奋,问道,“王爷,她死了吗,谢宝扇死了吗?”
她亲眼看着那一枪击中谢宝扇,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是活不成了吧,只要能杀死谢宝扇,为谢家人报仇,就算要她死,她又有何惧呢。
李善波澜不惊,他看着谢宝镜,“谢氏,你当真是愚不可及。”
谢宝镜坐起身,她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说道,“王爷,只要谢宝扇活着一日,我就永远不能活得畅快。”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几近扭曲,“信国公府因她而落败,老爷死了,太太也病入膏肓,她以为扶持一个庶子就能重振谢家,洗刷她心中的罪孽,别做梦了,信国公府就算败了,也轮不到庶出的子女来做主。”
“谢家早就没了,不需要谁来重振谢家,我杀谢宝扇,是为了替家族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她的控诉声回荡在摄政王府的正厅,眼前的谢宝镜,在李善眼里,无疑已是一个死人,他说道,“把人拖出去,别打死了,留一口气送到京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