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感受着一群亲友的责怪的眼神,心中苦涩无比。
他没有责怪过袁韶吗?早就责怪过了。
当年十常侍提醒他袁韶阴养死士,他就呵斥袁韶了:“你这是要破灭我们袁家!”
可是袁韶丝毫不在意,他又能怎么办?袁韶不是他的儿子,是袁逢的亲儿子,是袁成的继子,他怎么教训袁韶?
袁隗对袁韶说过很多大道理了,《论语》都要翻烂了,可是袁韶就是不听,他又能怎么办?
袁隗盯着袁韶,心中多种无奈交集在一起,眼神凄苦。
汝南袁氏传到他这一代,虽然权势依然牢牢抓在他的手中,朝廷征辟也是由他应了。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毫无才华,也没有决断,他当了司徒只是尸位素餐而已。
说得更清楚些,他只是为了由他这一支继续当汝南袁氏的主支才坚决地霸占了司徒的职位不放,不然他早就羞愧辞职了。
他无能,几个兄弟又早逝,唯有寄托下一代。
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废物,唯有袁韶和袁述有英武之气。
袁隗看着满不在乎的袁韶和一脸看戏的袁述。
这两个人是他这一支的袁氏的未来,可从两人之间的称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势同水火。他这一支的未来在哪里?
袁隗沉默着,大堂中不少袁氏子弟和门生故吏纷纷呵斥袁韶,有人尽量委婉地责怪:“……本初何以如此不智?”
有人直言不讳:“本初真是缺乏分寸。”
“死了几个仆役没什么关系,得罪了胡轻侯问题就大了,不说皇帝会不会严厉打击汝南袁氏,只说胡轻侯若是像对付太尉府一样对付司徒府,汝南袁氏的老脸往哪里放?”
有人借机推荐袁述:“……本初终究是有些年轻气盛了,不够老成,遇事欠缺火候。我看袁公路比本初好多了,少年老成,可成大器。”
有人冷笑一声,看袁韶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外人不知道袁韶的真实出身,他还会不知道?
外人以为袁韶是袁逢过继给无子的兄长袁成的,兄友弟恭,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袁逢好色,染指兄长袁成的妻妾,女方怀孕,不好收拾,便说是兄长袁成的孩子。
适逢袁成要升官,不想有意外,袁成便硬生生忍了这顶绿帽子,堪堪将事情压下。
等袁韶出生后,袁成大局稳定,有心找袁逢算旧账,结果染病身故。
袁逢有心认回袁韶,但家族内的人不答应,给人带了绿帽已经欺人太甚,结果人家死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丫就要取回自己的孩子断了人的香火?欺负人不带这么欺负的。
袁逢无奈,又不甘心,便说袁韶是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了兄长。家族内众人不敢对大官袁逢如何,便将愤怒和鄙夷尽数迁怒到了袁韶的身上,发自肺腑的鄙夷袁韶。
袁韶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四周,敏锐地感受到几个家族子弟的鄙夷,他心中再次愤怒无比。
对家族内的谣传他知道,他不知道真假。
这件事讳莫如深,“父”母只是与他说是庶出,但看那些族人对他的态度,何止一个“庶出”可以解释的?
他冷冷地看着四周的袁氏子弟,想要消除身上的污点,唯一的方式就是杀光这些知情人。
袁韶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为什么要养死士?难道是为了与“党人”联手行刺宦官?袁韶微笑着,怎么可能。
袁隗捕捉到了袁韶的微笑,心中更加无奈了,怎么管?管得了吗?
无数汝南袁氏子弟和袁氏门生故吏看着他,他只能再次厉声呵斥:“孽子!孽子!我袁氏总有一天坏在你的手里!来人,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袁韶淡定地跟着几个仆役离开,大堂内没有人说话,他却仿佛听到身后无数人在嘲笑,庶子,孽子,垃圾!
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袁述不满地看着袁隗,道:“四叔,若是陛下责问,当如何交代?若是胡轻侯水漫司徒府,又该如何?若是胡轻侯大怒,做出更不堪的事情,又该如何?”
袁隗被这三个问题问得心惊胆颤,烦躁不已,随口问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袁述大声道:“杨赐得罪了陛下,胡轻侯水漫太尉府,太尉府阖府受辱。难道我袁氏也要因为袁韶得罪了胡轻侯而阖府受辱吗?”
“袁韶的错误不能由整个门阀来承担,更不能将整个门阀置于陛下的敌对面。”
“以我之见,胡轻侯是讲理的人,不如将袁韶绑了,送到胡轻侯门前负荆请罪,胡轻侯想要如何便如何,那是袁韶应得的报应,怨不得旁人。”
不少袁氏子弟用力点头:“不错,袁韶的错误自然该袁韶承担,汝南袁氏不能因为他而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