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名士楼二层雅间的酒意越浓。
没了后顾之忧的张有财提着酒壶,一杯一杯地替自己斟酒,待一连喝下五六杯,他才察觉谢容时兴致不高。
“容时兄,你怎么不喝了?”
“有些羡慕有财兄而已。”
“这话从何说起?容时兄不止是当朝的吏部尚书,更是溱国第一世家的家主,可谓是天下最得意的人了。”
“我是得意,可这得意又能撑到几何?”
张有财敛眉,提壶的手略略打颤,但,须臾之后,他放下酒壶,抬眸朝谢容时轻轻一笑。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容时兄助我良多,我正愁无以为报,知容时兄有难处,我既觉得难受,又感到些许庆幸,因为兄有难处,我才能帮上兄。”
谢容时急忙摇手:“我帮有财兄,不是为了图回报。”
“我知道,但我想帮容时兄。”说着,张有财深吸一口气,“咱们这位陛下野心极大,他想要地,是对溱国的绝对掌控。
所以,诸如谢王崔这样的足以左右朝堂的顶级世家,陛下一定会在逐鹿天下之前,清除干净。”
“不能吧?”
“呵。”张有财冷笑,“容时兄,张家能跟着陛下许多年,是因为张家对陛下想要什么一清二楚。
你以为陛下为何要重新启用范含章?为何要广开春试?为何要命范四郎和崔离郎为巡按,巡视各州郡?
陛下是要尽可能地搜罗人才,搜罗和谢
王崔,和陵阳世家毫无干系的人才,然后把容时兄,王大人,崔大人,以及那些个贵家取而代之!”
“怎么会……”
谢容时故作震惊地掩下眉目,但他心里却在想,这张有财看着糊涂,但对皇帝的心思还真是清楚极了。
“若是这样,谢家岂不是要完?”
张有财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容时兄,我不想灭世家威风,但,陛下之能,远超你想象,想要拿住陛下,只有——”
谢容时抬眸:“只有什么?”
“……”
雅室骤静,静地贴在后墙偷听的王怀瑾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聋了,所以才忽然之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呵呵……”谢容时轻笑,“我怎么忘了,有财兄是陛下心腹,怎可能把陛下的软肋告诉旁人?”
说罢,谢容时沉目,起身:“天色不早,我送有财兄。”
张有财抬眸,烛火掩映下,谢容时的一双眉目,冷得令人心颤,他忽而想到,若他这会儿有所保留,那他答应帮张家的承诺还能不能作数?
若不能,那张家会先死。
“容——”
“有财兄,谢家本想助张家成为溱国第四世家,而后谢张两家联手,笑傲朝堂,却不想,谢家没这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