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声嘟嘟响,一声急似一声,而裴舒白的心跳是它的两倍快。
“怎么了?”元昊没跟上裴舒白的思路。
电话没接,裴舒白急急再拨,抽空给元昊解释道:“我刚才一直不明白,华经理为什么要对我父亲言听计从?”
元昊不以为然:“你爸爸发火还蛮凶的。”
“不是,当然不是因为他怕。华经理是最早追随我父亲的人,他和我父亲有着同样的理想,为了改善乡亲们的贫困问题,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如果说,我父亲是这个理想的提出者,是未来美好蓝图的描绘者,他就是这个理想最坚定的践行者,对我父亲有着天然的崇拜和信任。”
她越说思路越顺:“同样的,厂里的人对华强、李美花这些管理人员也有着这样的崇拜,甚至对自己的职业有一份荣耀,对金银花公司产生极强的归属感和自豪感,让公司得以平稳而和谐地运行。鹿游先前所说的‘董事长的权力’,指的并不是职能上的权利,而是厂里员工这种崇拜,这种信任,这种能让裴英武指哪儿打哪儿的凝聚力。”
“你是说,金银花公司的人,把你父亲当成偶像了?”
“至少在他们心中,这个偶像的人设是成立的。”
元昊有点儿明白了:“所以,最早先裴英武生病的时候,都主张瞒着,不能提。因为偶像不能倒。”
裴舒白补充道:“丢了车子的时候,也宁愿丢钱,
不能丢脸。因为厂子不能有这么大丑闻。”
“所以,华强要是去厂里坦白并辞职,不但会把前面所有不能声张的事情都爆了出来,还会让他自己染上道德污点。”
“加上这个时候我父亲也不能回来主持工作。。。”
“那么华强、你父亲、乃至整个金银花厂的‘人设’就塌房子了。。。”
“信念崩塌,才是厂里能发生的最可怕的事情。也是之前周姐所说‘人言可畏’的核心原因。”
小小县城,最可畏的是人言,和人言所能动摇的人心。
“快走!要赶在他前面!”连元昊也着急起来。
来不及了。
“外面怎么了?”景初在办公室整理私人物品,骤然听到门外有喧闹声起。
刘燕燕取下门上“拓展部”的牌子,双手捧了,走进办公室,道:“不清楚。好像听人喊说是华强经理要辞职了。”
“他也辞职。。。”景初停下手,很是愣了一阵子。
刘燕燕连忙道:“听说华厂长在厂里几十年了,和他有交情的人很多,欢送他的人多一些,也很正常。景初哥哥你不要介意。就算别人不来送你,我也会送你的。。。”
景初知她想错了方向,却也懒得纠正,只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碰到桌上那只白色的马克杯,景初看了眼刘燕燕,问道:“燕燕,你在货架上见过一个白色的礼物盒吗?”
刘燕燕一惊,白色包装的礼物盒儿里面装的,正是和景
初的白色马克杯配成一对的另一只,她以为景初反正要送不出去,便私心藏了起来。
她从来没敢多想别的,但那天就是鬼迷心窍,偷拿了。
刘燕燕从杂物堆里抬起头,赔笑道:“没看见呢。这里杂物这么多,也不知道在哪儿。”
景初了然,手略过了杯子,取了下一件物品。
刘燕燕过了好一阵,才敢走到景初的办公桌边,将“拓展部”的门牌递出,同景初道:“这个。。。小裴姐姐说,不留了。”
亚克力的门牌上灰尘已经被擦干净,鲜少有人动过,看起来还很新。
“那就不留吧。”景初接过门牌,拉开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一瞬间,景初难得的叹了一声。
“景初哥哥,你真的不回来了吗?”刘燕燕的语气近乎哀求。
景初轻声笑了,合上抽屉站起身,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小纸袋就足够装下。他捏起纸袋,穿过货架,拉住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