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饮尽碗中的劣酒,闭眼回味,良久才将那股冲劲咽到肚子里,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在他对面,屠户随意地坐着,吃了块大肥肉,然后再端起碗,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发出啧啧的声音,有滋有味的。
这酒并不好,发苦又浑浊。
但在村里已经是难得的佳酿了,因为土法炮制的酒需要用粮食来酿造,素有“粮食丨精”的说法,而粮食在农村里实在是太珍贵了,本来就不够吃,还拿来酿酒?
老农的酒,也是多少年前的存货了。
多年的沉淀使得它别有一番风味,倒是好喝了不少。
屠户看了他一眼,剥了一个花生放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着。
“酒,拿酒来,婆子把酒都拿上来。”老农喊道。
不一会儿,农妇拿着土坛过来,怒道:
“喝喝喝,喝死你,这点酒要喝完啊?”
“今天高兴!”老农嚷嚷道,已经有些醉意了。
“屠户今天也在,必须得喝高兴了。”
农妇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也只是把土坛放到桌子上,嘟囔了几句只有这点酒了,就走了。
老农先给屠户倒满了酒,然后给自己也倒满了。
就在这时,屠户才慢悠悠地说道:“别把我带上。”
老农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
他们喝酒就是这样的,一喝就恨不得立马喝尽兴,喝醉喝死过去才好,好似要把之前亏空的全喝回来,完全是一种报复性的享受。
因为他们之前太苦了,压抑这根弹簧到了极致,就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
而节日和特殊日子就成为发泄的口子。
之前还是好时节的时候,村里谁家来了亲戚,就必要大吃大喝,要把客人都喝醉了才算是好招待。
逮着难得的机会就狂喝。
同时又因为酒的难得,客人喝醉了说明主人家招待好。
屠户虽然不算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客人,两人关系也非常熟络,但今天的这顿庆祝酒非比寻常,他们家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能够在村子里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他们在里屋这边喝酒,一墙之隔的堂屋,老农的家人们吃得很开心,孩子和大人们都发出欢喜的喊声和大快朵颐的呼噜声。
老农吐出的那口酒气,就像是吐出了心中的郁闷,恨不得放声大叫。
他越想越激动,索性端起酒碗,对着屠户说道:“来!”
说完不等屠户举起碗,就自顾自地虚敬了他一下,然后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他喝得又急又快,转瞬间一碗酒又下了肚,而此时屠户还没把碗端起来。
见状屠户也不喝酒了,拈起几颗花生剥了起来。
老农剧烈喘息着,酒气在胸中翻涌。
屠户瞥了他一眼,扔给他几颗剥好的花生。
“压下酒气,喝那么急做什么。”
老农吃了几颗花生,终于把上涌的酒气压了下去,哈哈大笑道:
“我高兴啊,屠户,我真高兴,以后的日子好过了,索塔的病也好了。”
他笑着又把碗给满上了,这次他也没忘先给屠户这个客人倒酒,但屠户的酒碗是满的,他也就象征性的倒了几滴,就给自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