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结束后,周韵主动帮母亲和阿姨收拾餐桌。
她动作利落,碗碟在她手中像被驯服的鸽子,轻巧地叠在一起,不会发出任何刺耳的碰撞声。
之轩站在一旁,偶尔接过她递来的盘子,两人配合默契得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晃着半杯没喝完的红酒,看他们演这出阖家欢乐的戏码。
窗外偶尔炸开一两朵烟花,照亮落地窗上我们所有人的倒影——父亲坐在扶手椅里看报纸,母亲和周韵轻声交谈,之轩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
“之薇。”母亲突然叫我,“带周韵去阳台看看烟花吧,你们年轻人聊聊天。”
我放下酒杯,玻璃与茶几碰撞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响。之轩的背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周韵跟着我来到阳台。冬夜的冷风立刻灌进衣领,我下意识抱紧手臂。她站在我身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上海过年都这么冷吗?”她笑着问,声音里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
“今年算暖和的。”我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陆家嘴的霓虹,“之轩没告诉你?”
“他不太爱提以前的事。”周韵的目光投向远处,黄浦江的游轮正缓缓驶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伦敦分公司工作两年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栏杆。
之轩在伦敦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
他走后的第一年,我甚至不敢看任何关于英国的新闻,怕在某个街角突然看到他的身影。
“他很少提起家人。”周韵继续说,语气温柔得像在分享一个秘密,“但我知道他很在乎你们。”
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她半边脸。
那一刻,我几乎要嫉妒她的单纯——她怎么会懂呢?
之轩不提家人,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
在乎到必须用整个大西洋来隔开那段记忆。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听见自己问。
“行业年会。”她笑了笑,“他喝醉了,我送他回酒店。结果发现我们住在同一层。”
我差点笑出声。
之轩会喝醉?
那个连高中毕业派对都能保持清醒的人?
他分明是故意的。
我太了解他了——他想要什么,从来不会直接伸手,而是等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听起来很浪漫。”我说。
周韵的脸在烟花映照下微微泛红:“他是个很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