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大家零散地坐在客厅。
罗姐家客厅很宽敞明亮,以余旗为首的几人正在地毯上围坐成一圈玩桌游,一旁长条沙发上,谈霄对着墙上的投影幕布在看电影。
丁篁虽然身在玩游戏的那一拨,但注意力并不集中,时常忍不住回头看看沙发上的青年。
因为他恍然觉得,好像每次和谈霄身处同一个团体中,对方总是不知不觉就像隐身了一样。
好像他刻意在降低存在感,让自己独立去接触人群,去扩展社交圈,而不是一直守在他身边,顶着明星配偶的身份代替他交际。
每当这种时候,莫名让人觉得青年是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的,和别人无形之中存在一层距离感。
那他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起初丁篁还没有想明白,但当余旗拿出“跨年礼物”后,他忽然懂了。
“来来来,大家向我看齐——”
临近十二点倒数前,余旗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
他今天背了一只硕大的双肩包,在众人目光中从里面掏出好几个塑料包装袋摞在一起,又将色彩缤纷的颜料罐摆在地板上依次排开。
七罐颜料,七种颜色,正好对应七个人。
他拆开其中一个塑料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一件纯白T恤,拎起来面向大家展示说:“我觉得吧,咱们剧团应该有件团服,想来想去还是我们自己DIY最好。”
说着他点名将迟宙叫到自己对面,两人都套上白T面对面站着。
余旗用手指从红色颜料罐里挖出一坨,在掌心和手臂内侧抹涂均匀,然后向迟宙大喇喇地张开胳膊,同时扭头看向大家说:“像这样,我们每人都抱一下,背后就会留下独一无二的印子。”
和迟宙抱完,他转过身,后背肩胛骨上印着横向的两道蓝色,而迟宙手掌直接覆盖到他侧面的肋骨上,整件白T留下一道鲜明的“拥抱”的痕迹。
大家看完演示都觉得这点子独特又浪漫,于是纷纷套上T恤,制作各自独一无二的团服。
一道道互相拥抱后胳膊和手掌留下的印记叠在一起,像道彩虹架在彼此后背上。
最后不知怎么,只剩下丁篁和谈霄还没有抱过。
他们两人被单独留在空地中央,大家围着他们自动站成一圈,兴致盎然地起哄怂恿:“抱一个!抱一个!”
其实平时相处,团员们没怎么开过他们两人的玩笑,所以丁篁一直也没有感到违和别扭。
只是可能因为今天的节日氛围和团体活动让人情绪高涨,虽然在外人眼中,他和谈霄是名正言顺的“伴侣”关系,拥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此刻面对面站着,丁篁只觉得慌乱无措,垂着眼睛目光闪烁,凉凉的颜料存在感异常明显地挂在手臂内侧,让他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来吧,抱一下。”
头顶突然响起的含笑男声让丁篁抬起头,可眼底的光随着看清对面人脸上的表情后,随之渐渐变暗——
他在演。
丁篁胸膛里的一腔躁乱忽然变得安静。
眼前的人,无论是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是唇边牵起的弧度,他清俊挺拔地站在那里,风度翩翩张开双手,只差一副眼镜,便是大众心目中梁嘉树的样子。
他在配合。
这一瞬间,丁篁终于明白,那层一直隐隐约约罩在青年身上的距离感源自何处。
因为除了自己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以外,他在所有人眼中……
从来都不是他自己。
后来,是怎么和青年拥抱的,抱起来是什么感觉,丁篁印象里一概都很模糊。
仿佛只有短短几秒钟走个过场,背上的颜料印子也轻悄浅淡,余旗还在一旁小声打趣,说他们都结婚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好意思。
不,不是的。
丁篁静默异常。
零点倒数时刻,大家互相搭着肩膀围成一圈。
丁篁让自己也和别人一样,脸上挂起笑容共同举杯,预祝几天后《镜》的演出圆满成功。
可当热闹散尽,他隔着玻璃门,看到室外露台上青年撑着栏杆远眺的背影。
远处夜幕上有朵烟花直线升空,距离遥远地无声绽开,四下垂落的璀璨火光将青年独自一人的身影衬得越发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