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言神色认真,竟与初遇时,他在毛山脚下说要出山历练时,那踌躇满志的模样相交叠。但这次,多了些从容与倔强。
鱼九眨了眨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去与度朔协商此事。
起初度朔并不同意,要是什么人或鬼都能经过他的关山进入九幽,乱了阴阳秩序不说,还显得他这个神祇性子软弱好拿捏似的。
度朔冷咳一声,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九幽重地岂是儿戏?”
鱼九拍了拍胸膛,自信扬言:“出什么事情,我全责。”
连她肩上的聒聒,都感受到主人的必赢架势,“哇啵”“哇啵”地叫起来增长气焰。
度朔正想继续驳斥,声音却一瞬失真,自己的形体也开始虚化,如同信号中断的投影画面,身体各处交错起来。
落癸见状催促:“度朔大人,您与鱼九小姐所结的那枚神识连接器被毁,又因为司幽大人的事情多次催动神力,强撑到此刻已是极限。不论如何,得即刻回九幽才是。”
看着度朔斑驳的身形,话语都一顿一卡难以准确出声,鱼九立马瞅准机会,握住他的手两眼放光:“不说话就是默许咯!那就谢谢度朔大人,带我们走这趟啦!”
紧接着她便回头招呼张真言:“还不谢谢度朔大人!”
张真言看得哑然,忍着笑意连连道了两句谢,收回了雷龟急忙跟在鱼九身后。此刻的鱼九,就好比他的引路明灯,他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守在她身边才行。
天光乍破,花塘湖面泛起一层淡金色的薄雾,涟漪轻荡间,倒映着破晓的微光。
鱼九和张真言朝岸边互相依偎的花隐左式摆了摆手,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随着度朔一行离开人间,他们的轮廓最终与粼粼波光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氤氲的湖面之上。
不过,一圈涟漪无声荡开,中心凝出一尾游鱼状的水珠,倏忽间弹向远处静泊的快艇。
风有时注意到它的微小存在,遣使钱兑离开去看风沧海的情况,这才将其召至掌心。
游鱼立刻化作简短字迹:「下9U,回见。」
清晨的风拂过,风有时倚着栏杆,却不觉清凉,只余困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多时,她强撑的精神,终于在晨光中松懈下来。
不多时,钱兑折返回来,报说风沧海的伤口包扎好后,已经沉沉睡下了。
见风有时脸上疲态万分,他低声劝道:“有时小姐,去休息室凑合睡会儿吧。我加派人手打捞,一有消息就立刻回镇上,你们再好好歇息。”
风有时倦怠地点了点头,掩唇的指缝间漏出半声哈欠。她最后望了眼再无丝毫动静的湖面,转身离开甲板。
九幽,度朔山。
山坡上铺着绒毯般的茵草,其间散落着幽蓝的荧花,如同光斑碎屑。
这样的景象,鱼九已是第三次见了。
可这次,山顶有所不同。
那棵亘古盘踞的桃树,不再是枯槁的虬枝。因着司幽神识的归来,树冠竟呈现出诡谲的生机,东侧枝头绽着灼灼粉桃,西侧却刚抽嫩绿新叶,南枝悬着青涩幼果,北枝竟已叶落成虬,甚至覆着薄薄一层霜雪。
四季本该轮换更迭,此刻却被裁剪后缝在同一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