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捂着眼睛,手指缝露出大大的孔隙,感叹道:“这个宁哥儿,怎么与旁的哥儿都不一样,竟自己个儿下水捞鱼?”
他说着还杵了杵身边的于渊:“你可见过哥儿下水捞鱼的?”
于渊没有搭理他,也没有表态,活像一个木桩子。
程昭又道:“我听说宁哥儿年前不是还病着,好似掉进了冰窟窿,一条命险些都丢了,这身子骨儿能下水么?”
蒋长信凝视着河边的叶宁,心窍中浮现出丝丝的狐疑。他是重活一辈子之人,上辈子也曾听说过叶家的宁哥儿,生得是青田村最标志貌美的,没有一个哥儿能比得过他,饶是蒋长信后来恢复了神智,见多识广,说实在的,整个大梁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叶宁的面相。
可在蒋长信的印象中,叶宁是一个哥儿,也只是一个哥儿。如同其他哥儿一样,娇滴滴的,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小便相看人家,准备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夫郎。
叶家因为宁哥儿的美貌,为他相看的自然是整个青田村挺好的人家,周家。
叶家也知晓,蒋家是书香门第,老太爷曾经还做过官,是见过世面的官老爷,因而并没高攀蒋家的意思,把目光放在了养猪大户周家身上。
上辈子叶家的哥儿嫁到了周家,可这辈子……叶宁与周家退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蒋长信并非真的痴儿,自然也有所耳闻。
一切都在正轨之上,全都在蒋长信的掌控之中,唯独叶宁出现了意外,只有他,是与众不同的……
叶宁抓住一条大肥鱼,动作干脆利索,趟水上岸,将鱼扔进提前准备好的竹篓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敏锐的抬头,准确无误的看向蒋家院墙的方向。
蒋长信是个练家子,他重生之后一直都有暗地里习武,平日在宅中无事可做,便习武读书来打发时间,自是养成了机警的性子。
叶宁一抬头,他立刻肩膀一缩,猛地跃下墙头,躲过叶宁的目光。
程昭反应不及时,险些被发现,于渊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将人往下一带,因着失重的缘故,程昭张开嘴巴下意识想喊,于渊早有准备,另一手精准的捂住他的嘴巴,没叫他发出一丁点儿的“噪音”。
三个人跃下墙头,过了一阵子,外面传来章知远兴冲冲的嗓音,还有二人渐远的跫音,应该是回面摊儿去了。
程昭小心翼翼的重新扒回墙头,面摊子距离河边不甚远,院墙高大,趴在上面视野极好,毫无遮挡,看得是清清楚楚。
程昭小声道:“他们回去了。”
“他们好像在杀鱼……”
“章三郎君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哎呦……鱼跑了。”
“切菜了。”
“和面了……好像要做吃食。”
程昭一面偷看,一面汇报,简直事无巨细。于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蒋长信则是淡定的端起茶盅来,轻轻呷了一口香茗,二人似乎都已然习惯了程昭的聒噪。
叶宁拎着竹篓回了面摊子,开始拾掇鱼,小鱼小虾用来吊汤头,大肥鱼便做一味烤鱼,各有各的滋味儿。
叶宁动作干脆利索,开始杀鱼,章知远站在一旁,热情的道:“方才抓鱼我没能帮上忙,不如我帮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口大气没喘上来,叶宁已经开始杀鱼了,鱼血流淌出来,一股腥气扑面袭来,章知远吓得后退三步,躲在门口道:“叶宁你小心啊,别、别伤了手……”
叶宁:“……”
叶宁平静的看了一眼章知远,继续手下的动作,把鱼的内脏清理干净,尤其小心苦胆,若是碰破了苦胆,鱼肉便会染上甘苦的味道,影响鱼肉本身的滋味儿。
章知远也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人家哥儿都能拾掇鱼,一个男郎躲这么远,未免太不像话,咳嗽一声道:“咳咳……叶宁我……我能帮你干点什么?”
叶宁还在拾掇鱼,本想让表兄站在一旁别捣乱便够了,不过看到章知远那热情的表情,也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表兄的心肠热络,人也不坏。
“那面的笋子和菇子,麻烦表兄洗净。”
章知远使劲点头,撸起袖子:“你放心,我在家里什么都帮衬着,洗菜切菜我都是在行的,你放着,我洗好之后,再帮你把菜切了。”
叶宁点点头:“有劳表兄。”
“无妨无妨。”章知远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家中也没有那种清高的条件,他动作熟练的洗菜,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将笋子菇子等放在案板上,抽出菜刀来切菜。
当!
哆……哆、哆。
乓、乓……乓——
叶宁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微微蹙眉,章知远哪里是切菜,分明和笋子菇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双手握着菜刀木柄,牟足了力气狠狠切下去,与其说是切菜,还不如说是拍菜,切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