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的不是方才那个侍卫,而是又一个陌生的小沙弥。
他站在门前看着她,双手合十,道:“施主,小僧净空,奉鄞王之令带话过来。殿下说此地已经暴露,恐官兵再次找上门来,要小僧带你换间厢房。”
沈玉蓁的脑海阵阵昏眩,再加上方才发生的变故,她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戒心,稍作思索,便随他出了门。
夜浓如泼墨,途径的廊道和小路隐没暮色之中,显得格外陌生。
她便跟在小沙弥的身后,一直前行,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
另一边,玉清苑的正堂。
烛火摇曳,朦胧的灯光透过窗牖,映出屋内的人影。
萧渡端坐几榻,微阖着双眸,任由寺内的医僧清和为他诊治。
清和拿出毫针,有条不紊地刺进他的各处穴位,而后又辅以药物。
可最后他在萧渡面前挥手,萧渡那双如同点漆的眸子仍是没有半分神采。
清和不禁轻叹道:“殿下的失明是由于今日的治疗中断,致使走火入魔邪气上涌,不慎伤了眼。想来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难以复明了。”
说着,他又为萧渡取下毫针,逐个放回针袋,神情有些失落。
“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殿下这多年的宿疾今日便可治愈,可没想到,竟是会遇见这样的变故,行至中途,让外人擅闯进庙,坏了法阵。”
“我们这些时日的付出,也功亏一篑。”
他的字里行间尽是落寞,显然是万分遗憾。
闻言,萧渡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抬手又将绫带横亘双眸,慢条斯理地绑在了脑后。
“无妨,我能活到今日,便已是万幸。”
“是否能够彻底医治,已经不重要了。”
他情绪很淡,关乎性命的事情似乎也没太放在心上。
清和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其实也很理解。
——能够九死一生逃出鬼门关的人物,又岂会再将生死挂怀于心?
恍惚之际,清和不由得想起初见他时,他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模样。
清和不忍地闭了闭眼。
虽然他当时触目惊心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他的体内还有一味未知的蛊虫。
这种蛊阴毒至极,一旦寄生体内,便会不停地蚕食人的心智。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复发,届时,中蛊者会痛之入骨、戾气横生,直至最后被煞气侵蚀神志,走火入魔。
是以殿下在蛊毒发作之时,他都会屏退众人。
思及此,清和面上的神情不禁更加凝重。
此蛊来自西域,世间罕有,甚至未曾见过有关的解蛊之法。
他们也是翻遍古籍,方才寻出了这么个办法,想要冒险尝试。
可没曾想,中途竟是出了这样的差错。
清和无奈地叹息道:“我们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惜百密一疏。”
住持曾对他说,破阵的并非追查至此的官兵,而是另有其人。
——这是殿下此生命定的劫数。
但他们在布阵之前便部署好了一切,每个院门都有僧侣看守。
旁人碍于慈恩寺的背景,自然不敢擅闯,即便是今日的官兵上门搜查,他们也是争得了住持的同意,方才进到寺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