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名唤白水。”
“白水”苏承昭慢条斯理地念出两个字,她将撑着头的手移到脸颊侧,朱唇轻启,“是个好名字,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这是前世左相离世前对她的嘱托,她是皇家血脉,却阴差阳错成了左相独女。而后救回前世的裴云,裴云此人狼子野心,早知当年换子真相,却利用她与左相的势力,踩着他们爬上了那高位。
称帝的第一道圣旨,是灭她全族,将她流放。
她潜伏数年,终于得以报此血仇。而后她称帝贤昭国不过三年,却因突发心疾驾崩。
再醒来之时,她已是凤临国刚出生的太女,苏承昭想,她大抵是来到了另一座国土上,出生时,她的心口处还长出了一个异物。
她年岁渐长,再次遇见了裴云。
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那么轻易便杀了他。
心口处的异物说,可助她完成夙愿。
苏承昭只提了一个要求,裴云不能死。
长夏燥热难耐,殿外有一棵粗壮的海棠花树,青葱翠绿的树叶随着热风摇头晃脑,而昭明宫内却是凉意不止。
“近来,谢澜之在调查京州青黛贪污一事,你怎么看?”苏承昭抿了口宫女呈上的松针玉露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京州戏台是京中诸多权贵聚集之地,也是互通消息的好去处。青黛可用于戏子描妆,也可入陶瓷釉色,还可入药。是商贾之家的聚宝盆,其产地,出售及流通获利颇多。为首的几大世家私下截断了不少民间百姓及宫粉司种植的青黛,只是,近日的动作越发惹目。”
“嗯,你着手防着些,谢澜之要查,那是父皇的意思。叫他们收着点,否则,他们费心得来的,也不过是为凤临国百姓祈福所用。”
凤临国有五祈百福之礼,是五年一次的大礼。除去其他大礼的流程,最让人期待的便是十七州之一京州戏台的戏子朱雀曲。
五祈百福礼共进行五日,京州戏台向来只对一众权贵及皇家开门迎道。而这五日,则会进京与凤临国的百姓举国同庆,共贺国盛民安。
而这五日祈福礼的费用,便是由皇家与在京州戏台听过曲儿的人出。
寻常百姓则不必忧心所有费用。
“本宫乏了,退下吧。”
裴云听了这话,却没着急离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而后凝目看向塌上的苏承昭,柔声道:“太女,臣寻得一琉璃点翠海棠簪。”
裴云未多言,一侧的宫女已轻车熟路地接过他手中的锦盒,俯首呈上。
裴云每每来昭明宫时,都会带一件太女近来喜爱之物。
谁曾想,苏承昭连一个眼神也没赏给那簪子,轻描淡写道:“本宫虽爱赏海棠,可终日赏一物,总是会腻的。何况,本宫殿中,不缺海棠这一物。惹得本宫生厌,只有不得出头之日。”
锦盒被退回裴云手中,他嘴边温和的笑渐渐淡了下来,神色显得有些僵硬。
裴云手中的锦盒被无声握紧,手上青筋不安分的呆在那瓷白皮下。
他的脸上再次挂上谦和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是,臣愚昧,扰太女休憩了。臣告退。”
京城内艳阳高照,裴云独自走在宫道上,眼中情绪淡淡,他的皮肤极其白皙,在明阳之下仍透着不正常的白。
走出宫门,裴云终究忍不住转回头,红墙黄瓦,是这京城内最高贵的存在。
天之骄子,是他这一生无法企及之人。
手中锦盒骤然碎裂,海棠簪深深刻进了血肉之中,裴云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只是说于己听。
“终有一日,我会登上高位,与你相配。”
“你觉得配吗?”
身着水蓝流仙裙的何挽先是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她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曲腿站立的白水,“我记得昨晚看见的,就是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