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说是说来话长,但事情倒也十分的简单:赤子怀金过闹市,人人得而欺之而已。
王珩祖父做到了尚书,爱书之名又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王家留着好东西,如今王家败落了,只剩下一个从五品的尚宝司丞,其余人暗暗就动了心思。
季松还算好的,他不爱读书,找书也只是为了给老师岳父准备礼物,既然王珩没打算把书卖给他,他也没动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给老师找了些别的礼物,也安心收下摘抄的杜甫诗歌,还打算送他一笔钱。
可别人就不这么想了。按着王珩的说法,王家藏着一些珍贵的画作,有些都是隋唐时代的老物件儿了,全天下都没有几件,别人就动了心思,把主意打到了王瑶的身上。
王珩王瑶一母同胞,这事人尽皆知;后来分了家,别人设套让王瑶染上了赌瘾,他欠了钱,自然就拿先祖留下的珍贵字画换了银子接着赌;后来他的字画当完了,王珩将他接到了家里住着,不曾想此番他又去赌博,欠下了不少的钱,对方口口声声要他拿书画来换,连具体是哪副画都指定了。
王珩气得说没有,对方便斩下了王瑶左手小指,血淋淋地送到了王珩面前,说倘若王珩不把东西拿出来,那他们就打断王瑶的腿。
王珩见了王瑶断指又痛又气。他明白这回自己要是把字画给送了出去,那以后不说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也一定连一本书、一幅画都留不住;可要是不送字画、眼睁睁看着王瑶被打断了腿、甚至是没了性命,他不仅愧对祖先英名,百年后又怎么有脸去见母亲呢?
思来想去,这些字画不能给,王瑶却也不能不救,王珩便来找季松帮忙。
一则,季松人品还算端正,没有强逼着他出卖书籍,抄书的报酬也一早差人送了过去,王家人的生活滋润了许多;二则,季松不仅仅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还是宁远侯的幺子,一定能解决了这件事。
至于第三么,也是王珩的一个私心——这回请季松帮了忙,说不定别人就觉得他攀上了季松这根高枝,以后未必敢再给王家使绊子。
季松自然看得明白王珩的来意。他不乐意给人收拾烂摊子,可他看着那本《杜工部集》,忍不住的心痒手痒——
他爱上了沈长生的闺女,之前却得罪死了人家,这回当然要投其所好,好好地讨好人家。
既然打定了主意,季松说话也开门见山:“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先告诉我:对方是谁?”
王珩再怎么落魄,他也是朝廷从五品的尚宝司丞;他祖父做尚书时,不定给多少人送过人情;虽说王家是败落了,可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家里人被绑了勒索的地步。
赌场的人既然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王珩闻言只是叹气:“我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京城里一抓一大把,怎么有本事弄清楚对方身后的人是谁?”
季松目光如炬,见王珩面色凄苦,心中倒也信了他的话。
只是没有弄清楚对方是谁,季松自然不可能贸然出手,免得给宁远侯府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宁远侯府显赫不假,但皇帝的猜忌是一,群臣的艳羡嫉恨也是一,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宁远侯府拉下来撕着吃了,季松行事自然谨慎。
略一沉思,季松瞥了眼木匣子:“这样吧,你把赌场在哪儿告诉我,我把王瑶他们一并抓进牢里,到时候让手下的人照顾着王瑶,保证他在牢里不会少一根的头发丝。”
“有这么个弟弟,你也是辛苦了,索性把他关在牢里关几个月,好好地磨磨他的性子,即便不能帮他改了好赌的毛病,也能让他有个怕性,以后你再治家也会轻松许多。”
王珩心中有些失望,毕竟季松这事虽然能救下王瑶,但却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偏偏王瑶那事实在棘手,季松这么做,倒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如是想着,王珩起身对着季松又作了一揖:“好,明日我就让人把剩余的几册书给送过来。”
季松说好,王珩渐渐站直了身体,他咬牙切齿:“还有件小事,请季公子帮一帮我。”
季松挑了挑眉:“你直说。”
王珩一声冷笑:“抓到了那畜生,先狠狠打他一顿板子,让他吃吃教训!”
季松自然答应——打人还不简单么?
说来也巧,沈禾和父母约定的时间就在后天,刚好能把这套《杜工部集》给带过去,于是季松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她一起去药铺。
沈禾忍无可忍:“子劲,你难道不要当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