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贪婪地凝视着画中的女子,仿佛在祈求一个迟来的宽恕。
“阿衣…你定是恨极了我吧?”
他额头抵上冰冷的画布上,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珠光静静映照着这个君王,他站在权力巅峰,却只剩下永恒的孤寂。
*
京郊,西营。
卯时的天光斜斜映在帐内,苏渔蜷缩在床铺角落,她眉头紧锁,细密的汗珠顺着额上滑下,将鬓发都浸湿了。
梦中她被一堆人围在中央,他们扯开她的衣襟,此起彼伏的惊呼在耳边炸开,“是个女人!”
“军中竟然藏了女人!”
“奸细!”
“她混入军中有何企图?”
身上的戎装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单薄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她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赵荃满脸阴鸷地从人群中走出,“好一个欺君罔上的贱人!”
他手上长剑豁然朝她胸口刺来——
朱棠衣猛地睁开眼!
她大口喘着粗气,喉间还残留着似幻似真的灼烧感,她哆嗦着摸了摸脖颈,确定完好无损后才颓然垂下手,这才发现两层衣袍皆被冷汗浸透了,粘腻地贴在背上。
垂头见中衣系带牢牢地打着死结,衣领也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颈线,这才松开咬得发白的下唇。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昨夜一番举动只怕已惹恼了赵荃,等他回过神来。。。。。。
天光已泛起鱼肚白,帐外脚步杂沓,人声喧阗,刀刃相击的锐响、旌旗猎猎声、马声不耐的嘶鸣。。。。。
这才六更天,怎得如此喧闹?
她扬声问道,“京墨?外面怎么这么吵?”
京墨的声音飘了进来,"少爷您忘了,今日是选兵的日子…"
哦,是了,倒是一时忘了。
她胡乱洗了把脸,点燃了油灯,借着烛火将浑身装束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出了帐篷。
初升的骄阳泼洒在偌大的较场上,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在日光下蒸腾着,西营校场此刻像一口煮沸了的铁锅,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被晨光照得发亮,士兵们目光灼灼,眸中燃着无限斗志。
燕军选拔有五项考核:举石礩、马背倒射、镫里藏身、穿札箭和刺木偶。
弓马、韬略、膂力…五试全甲者方能入背嵬军,授虎翼兜鍪,佩鱼符,食五品禄,领亲兵五十。
背嵬军皆虎狼之士,传闻昔年五百骑兵便破了一万秦军。能入“背嵬军”意味着更多的饷银和机会,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而能得三甲者也可入主力军,虽不及“五百破一万”的铁山死士,却也是堂堂正正的战兵,可食八品禄。
但若连三个甲都凑不齐,便只能领了灰布号衣去辎重营听差。
进一步,便可成为领五品禄的人上人。
谁也不甘心终日与草料灶台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