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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定二年元月,收褚氏载既为嗣,入东宫,立储君;
建定二年八月,亲征漠北,历经月余,灭游牧政权,订城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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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元祯九月底结束亲征,返回京都。
出征的这一个月,成竹一直跟在褚元祯左右,他也是这会儿才看明白的——褚元祯继位以来其实只做了一件事:他杀了自己,活成了蔺宁。代替蔺宁推行院试,提拔内阁,按照蔺宁说得那般,做一个好皇帝。
如今游民大患已消,可保大洺百年太平,那自家这位死心眼的主子……成竹不敢往下想了。
皇帝亲征归来,举国上下庆贺。褚元祯在谨身殿设宴庆祝,却在中途悄然退场,去了宁沁雪宫里,一呆就是个把时辰。
成竹提心吊胆地守在外面,那殿里的火烛闪一下,他都要跳起来转一圈。
子时三刻,褚元祯终于从宁沁雪宫里出来,年轻的帝王第一次舒展了眉心。
成竹立刻迎上去,“陛下要去宫外吗?”
“成竹。”褚元祯轻声叫住他,“你十岁出头便跟了我,至今已十年又五个月,我信任你,这件事情,非你不可。”
成竹顿住了,这一刻不安爬满四肢百骸。
却听褚元祯如释重负一般开口:“我太想他了,我想去见他。”
浮生一梦,纵有功业千秋,难敌红尘一醉。
成竹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能自已,他俯身跪地,说道:“属下,遵旨。”
《洺史·本纪》有载:同年九月,建定帝驾崩于乾清宫,身前留下遗诏,曰:自愿从宗室除名,身死不入皇陵,尸身以火焚之,后人无需祭奠。
从此之后,史官秉笔直书,青史万行名姓,独独没了“褚元祯”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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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悉,连日暴雨导致山体土壤饱和,17日夜间突发山体滑坡并伴随泥石流,冲击附近村庄,造成多名村民被埋,救援工作仍在继续……”
“……此次雨量达暴雨至大暴雨级别,暴雨冲刷下意外发现一座古代祭台,目前已有考古人员赶往现场,初步断定祭台距今约400年,尚不明确此祭台的具体用途。”
烈火焚身的痛感还在,褚元祯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日光穿透薄纱窗帘投进屋子,在雪白的墙上投下一圈光晕,打眼望去全是自己叫不上名字的物件,不仅叫不上来,甚至第一次见。
褚元祯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低下头,恍然发现身上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服饰,服饰胸口的地方还有一行小字:xx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他瞪着那行小字看了一会儿,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认识归认识,但是不理解。
眼前这间屋子怪的很,泛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极了仵作身上的味道。褚元祯掀开身上的被褥准备下床,突然听到“咔嗒”一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看见褚元祯顿时眉飞眼笑,“哎呀你醒了!真叫王大夫说对了,这都好几天了,醒了就没事了,你的家属去打单子了,这就来,蔺先生——”
蔺先生?蔺!
褚元祯倏地抬起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视线里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褚元祯保持着要起身的姿势,看着那道身影风一般冲过来,竟是一把将他抱住了,“子宁!”
褚元祯后背僵硬,听着久违的“子宁”二字,缓缓扭头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当真是像极了蔺宁,像归像,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长发削去,穿的衣裳也是莫名其妙,从头到脚像是变了个人。
“子宁?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那人抱着他,又看向身后的白衣女子,“他怎么了?”
“可能是刚刚醒,您先别急。”白衣女子上前,“我去叫王大夫。”
褚元祯怔愣半晌,虚虚地抬起胳膊,呢喃道:“不是梦?”
“不是梦!当然不是梦!你看看我,我是蔺宁啊,你还记得吗?我们——我们结过亲。”
话音戛然而止,白衣女子听到这儿,非常识趣地离开了。褚元祯逐渐回神,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后,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人,从眉骨,到眼睛,再到鼻梁、唇角,一寸寸的看,一寸寸的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