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兵力重整完毕,只待一声令下。褚元祯上马时把蔺宁也拉了上去,他把人圈在怀里,用双臂做出一个近似禁锢的姿势。
“等会你要打仗的。”蔺宁十分无奈,“带着我如何领兵?”
褚元祯没有答话,踢了踢马肚,绕到了后侧。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他埋首在蔺宁颈侧,“我不这样,怎么看得住你?”
“我不跑。”蔺宁诚恳地说,“眼下城中太平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回来。”
“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说在府里等我回去,结果转头就跑走了,把自己送到了鹫人手里。”褚元祯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蔺宁,我感谢你救了外祖父,但我更恨你没救自己。你给我听好了,在我眼里,任何人都不如你重要,外祖父、母亲、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就是这么个见色忘义的坏胚子。如果我的亲人出事,我会痛不欲生,但如果你出事——”
蔺宁的心一下子绷紧了。
褚元祯顿了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死了,我便跟着去死,不信的话可以试试,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说罢,丝毫不给蔺宁说话的机会,就这么带着他往皇宫而去。
那里已是水深火热。
这场战火,从太行关一路烧到京都,终是烧到了皇城的根上。
打头的是京都营,正在用冲车撞击宫门,随着一声声“嘎吱”响动,镶嵌华美做工考究的宫门竟真的被豁开了口。
“再撞!”领头的人眼疾手快,飞出一把钢刀卡住门缝,“一鼓作气!府军卫只有不到一万人,杀了他们,来日刀挂御前喝酒吃肉的人便是我们!”
京都营这几仗都打得漂亮,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将里面的人掀翻在地,这道离着外朝最近的午门终是被顶开了。
午门之后就是奉天门,过了奉天门便是奉天殿了。
褚元祯把蔺宁交给了成竹,他领着边军齐聚奉天门前,从身侧抽出长剑,剑芒锐利,已然是蓄势待发。
自东角门而上,城墙上突然出现几抹身影,瞥见身影的一瞬间,前进的军队倏地停下马蹄——那些人挟持着他们的皇帝!
褚元恕站在风中,龙袍被刮得破烂,谁也不知道这些天里这位年轻的帝王经历了什么,或许是府军卫的背叛,更或许是来自手足的逼迫。
他踉跄了几步,却没有弯下腰。
身侧的侍卫“唰唰”地抽出钢刀,三五把钢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我效仿前人做法,挟天子而号五军,尔等岂敢与我争锋?”褚元苒的声音响起,他于城墙上向下望去,寻找着褚元祯的身影,“五弟啊,投降吧。”
褚元祯不为所动,号令弓箭手准备。东角门的城墙不算高,用弓箭足以打破困局。
褚元苒见状放声大笑,“五弟带兵一年之久,运兵却还是这般儿戏,以为我会害怕几支弓箭吗?这城墙上站着的可是皇帝!乱箭无眼,稍有不慎便是弑君的大罪,你的弓箭手当真敢放箭吗?”
“敢不敢试试就知道了。”褚元祯无所谓地说道:“我抗旨在先,已是叛军了,弑君又何妨?”
俩人针锋相对,却听一旁的褚元恕突然暴喝:“把弓放下!”
再狼狈也是皇帝,金口玉言不可违,前排的弓箭手当即放下了弓箭。
褚元恕在城墙上踉跄几步,他伸手扶住了墙垛,缓缓看向下面的人。
“他人言我金镶玉,身世浮沉几人知?”
“遗腹子”三个字跟了他一辈子,他受够了,他的神情变得癫狂,仰头看着三尺青天,“……可叹忘却前朝事,玉树琼枝画囚笼。”
众人都愣住了,褚元祯抬起头,他看着开始吟诗的褚元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攥紧了缰绳。
城墙上起风了,褚元恕像是耗尽了力气,他在这一刻弯下了脊背,大声喊道:“不要放箭!直接进来!马蹄理应踏平血泥,鲜血势必染红御道!”
下面的将士都以为褚元恕疯了,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只有褚元祯惊慌地看向四周,语无伦次地朝着旁边的人喊:“快!快!去找……”
司寇青打马上前,“殿下您要找什么?”
“找……”褚元祯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看到城墙上的褚元恕身子一晃,就这么爬上了墙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