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怅然若失,她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说:“哀家已经送走了两位皇帝,实在不想再送走第三位了,尤其还是……还是……”
她终是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褚元恕行了个礼,算是应许了。
李氏了然,那颗悬着的心就此放下。她长舒一口气,“去吧,百官们都等着呢,陛下莫要耽搁了。”
檐下的鹦鹉学着人说话——“去吧,去吧,都等着呢”,声音颇有一丝悲切。
褚元恕走远后,瑾霜端茶进来,跪在地上给李氏敲打着小腿,“陛下心里还是念着太后的,母子情深,断不了的。”
李氏端起茶盏,可不知怎的手心里一滑,上好的白瓷摔在了地上,断成好几片儿。
从李氏宫里出来,褚元恕越走越快,他前脚才迈进奉天殿偏殿,一个士兵就跟着跑了进来。
那士兵跑的太快,直接撞开了几位站在门口的官员,跑到褚元恕面前,“陛下!志喜!”
殿中众人纷纷侧目,实在不明白这生死攸关的档口有什么可“喜”的。
只听那士兵说道:“明王殿下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着边军在西门外截停了西番的骑兵,明王殿下着小的带话,说,若西番执意阵前对决,他愿一战!”
“回、回来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一屋子人顿时激动起来,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消息了。
蔺宁拨开人群朝前去,他虽提早知道了褚元祯的计划,但眼下听见了“愿意一战”的字眼,还是止不住地心慌,想着凑上去听个明白。
褚元恕也很激动,“当真?”
“千真万确!”士兵赶紧回话:“一切等着陛下圣裁!”
“好,好。”褚元恕快速说道:“传话明王,不必理会西番的挑衅,莫与小人逞口舌之快。但是,西番屡犯我边境,令京都上下人心惶惶,为捍卫百姓安危,当逐;宣慰使出尔反尔,违背两国定下的盟约,已非我大洺盟友,当诛!”
“还有——”褚元恕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告诉他,朕和所有人,都等着他回来,务必完胜而归。”
秋风烈烈。
京都外面两拨人马已然呈对峙之势,马蹄下面扬起了如硝烟一般的尘雾。褚元祯胯下骑着一匹炭红色马驹,身着玄甲,他的背后密密麻麻立着两万边军。
玄色风氅被风吹得高高鼓起,褚元祯嫌碍事,干脆一把扯了下来。
“何索钦,你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褚元祯开口:“我不去找你,你偏来找我,分明是天堂有路你不去,地府无门闯进来。既然来了,便不能叫你活着回去,新仇旧账,一道算罢!”
言罢,只见身后一排排边军齐齐拔刀,寒刃出鞘响彻云霄,像极了急雨落下前的道道惊雷。
何索钦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贵人骗了我们?”
“这是狗咬狗,自家人内斗。”穆廖打马上前,“过关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太容易了,大洺的军队不该这般羸弱,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这个五皇子有点意思。”
“不许看别人。”何索钦用马鞭挑起穆廖的下巴,“更不许看我的敌人,他方才还说要杀了我呢。”
“他杀不了你。”穆廖自信地说道:“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寒毛。”
城外起风了,穆廖用一个吻结束了这场对话,他带着西番骑兵朝着对面而去。这里远离城门,神机营的火炮打不到,西番的骑兵没了压制,顿时如一支支离弦的黑箭。
褚元祯摸了摸胯下的马匹,这马是上次西番求和时留下的战马,他与严绰窝在太行关整整一月有余,终于将这些战马驯服,让它们披上了大洺的玄甲。
马蹄卷着黄沙而来,严绰上前想要说什么,褚元祯抬臂打断了他,“这个人是我的。”
那一头,穆廖已经策马而来,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同时压低了身子。
褚元祯就在这瞬间冲了出去,他盯着前方,夹紧了马腹。
两马相撞时谁也没有闪开,穆廖挥刀直直削向褚元祯胸前,被褚元祯正面接下,刀剑猛烈交击发出尖锐的爆鸣,但仅是一个扎眼的功夫,俩人又各自回到了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