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轻飘飘,李鸿潜却不敢接。蔺宁被关在宗人府是秘密,除去宗人府的人,这个秘密只有他、太后和褚元恕知道,前段日子褚元祯也知道了,他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却是真正的怕了——简方舟,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席间寂静无声。
褚元恕转了转手里的酒盏,突然笑了一笑,开口唤了一个名字,“钱汝秉——”
“老臣在!”一个人影仓皇跑了出来,行至御前跪下。
褚元恕面上波澜不惊,像是对一切毫不知情,“你是宗人府的宗人令,论起亲来,朕还要叫你一声‘姑丈’。现在,朕问你要一句实话,太傅蔺宁,在不在宗人府?”
钱汝秉用袖口拭汗,哆嗦着唇不敢回答,前一刻,他还在同邻座的官员谈笑,眼下却是笑也笑不出来了。
太后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妥,她轻轻拢了拢座下的衣袍,出声道:“这等事情何必拿到宴席上说?眼下吃得差不多了,陛下若想问个清楚,那便早些散了吧,只留下这几个人,叫他们当面对峙。”
“臣愿现在对峙!”简方舟今日像是吃了酒,连说话都变得硬气起来,“只是不知,李大人敢不敢与臣对峙。”
话题又被扯回去,李鸿潜也坐不住了,他猛地推开了桌案,“简方舟!你到底想怎样?!”
他一起身,身后立着的京都营立刻上前一步,一个个的已然将手压到了刀柄上。
却听“啪”的一声——
褚元祯重重地摔了酒盏,他起身走出座位,从身侧侍卫的手里夺过佩刀,转身将刀抵在了钱汝秉颈间,“陛下问你话呢,怎么不答?还是你没听清?那本宫再问一遍——太傅,究竟在不在宗人府?”
钱汝秉冷汗直冒,此时的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母子反目成仇,新帝欲借此局拿掉太后一党,而自己则成了这局中的弃子,当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恨自己一时糊涂收了太后的好处,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褚元恕靠在龙椅上看戏,好半晌才开口:“五弟这是做什么呢?刀剑无眼,小心吓到母后。”说罢又看向李氏,“好好的宴席突生变故,让母后受惊了。这里便交由儿子处理,请母后先回去歇息吧。”
李氏的手掌搭在桌案上,神情复杂,她明白这是褚元恕给她的台阶,兄弟俩人不知何时绑到了一条绳上,今夜势必要拿她李家开刀。褚元恕许她离开,无非是要告诉她:今日之事不会波及到她的太后之位,但同时,她也不能再借着“听政”之名干预任何事情。有得必有舍,她须得拎清。
李氏笑了笑,道:“好,那哀家就先回去了。”
李鸿潜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太后不替臣做主吗?!”
“朕替你做主,如何?”褚元恕高声说道:“若简方舟是恶意中伤,朕定会替你做主,可若不是——”
“臣以身家性命发誓,绝无中伤他人之意!”简方舟跪在地上,快速回话:“臣有一个不成器的亲戚,在宗人府的天牢里做苦役,太傅一事便是他告诉臣的。既然钱大人也在,那臣便要问问了,臣之所言,可有半句假话?”
钱汝秉大气也不敢喘,毕竟还有一把刀实实在在地架在自己脖子上,他闭了闭眼,认命般说道:“太傅……确实被关在宗人府。”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眼瞅着太后已经离席,众人也不再顾忌什么,干脆大方地与邻座同僚交谈起来。褚元恕故意等到话声渐息才开口,他看向李鸿潜,厉声问道:“这是不是京都营办得好事!朕且问你,玉玺在哪?”
李鸿潜发出一声暴喝,“陛下这话问得真是好笑,臣怎么会知道玉玺在哪?即便太傅真的被关在宗人府,又能说明什么?难道能说明玉玺在臣身上吗?”说罢又转头盯着钱汝秉,“好你个姓钱的墙头草,你我同为五姓中人,本应相互扶持,如今却这般构陷我!你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