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斌就接到了马国良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谦卑得,谄媚得,像是换了一个人。“钱总啊!哎呀,您看我这脑子!昨天是我糊涂了!那个设计方案,我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真是太好了!太有创意了!简直是神来之笔啊!”“您放心,所有的手续,我们今天加班加点,一定给您全部办好!保证误不了江总的大事!”三天后,盖着十几个红色印章的建筑许可证,就送到了江氏实业。一场看似无法解决的危机,就这么,被江彻用一种雷霆万钧,却又举重若轻的方式,化解于无形。他甚至,都没有亲自见过那个马国良一面。这种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的,降维打击,比任何当面的羞辱,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1984年春天,“南江之钻”项目,正式破土动工。江彻不计成本地投入,从德国引进了最先进的塔吊和混凝土泵车,从日本请来了经验丰富的施工管理团队。在临江市中心那片巨大的工地上,一场前所未见的建筑奇观,开始了。当巨大的钢结构骨架,如同巨人的骸骨般,一节一节地,向着天空生长时,整个临江市,都被震撼了。市民们每天路过,都会停下来,仰着头,看着这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长高的庞然大物,议论纷纷。“乖乖,这楼是钢筋搭的?不用砖头啊?”“你看那玻璃,跟镜子一样,一片一片往上挂!这得花多少钱啊!”“听说这楼盖好了,里面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上楼都不用爬楼梯,坐个铁盒子,‘嗖’一下就上去了!”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建筑,成为了那个年代,人们对于“现代化”最直观,也最生动的想象。一年半后。1985年秋。江氏集团总部大厦——“南江之钻”,正式落成。落成典礼,办得空前盛大。省里市里的主要领导,悉数到场。来自京城、沪上,甚至海外的合作伙伴,将整个临江饭店都包了下来。当江彻和周副省长一起,为大厦剪彩,红布滑落,露出“江氏集团”四个鎏金大字时,现场的掌声和闪光灯,汇成了一片海洋。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壮丽的建筑。一百零八米的高度,在当时普遍只有几层楼的城市里,如同一座擎天之柱,傲然屹立。通体的银色玻璃幕墙,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将整个城市的天际线,都点亮了。所有前来观礼的人,都仰着头,看着这座神迹般的建筑,脸上写满了震撼和失语。尤其是那些曾经质疑过,嘲笑过江彻的本地商人,和以马国良为首的一些官员。他们混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个被无数聚光灯包围,与省长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再看看眼前这座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宏伟建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和江彻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财富的多寡,而是眼界和格局的,天壤之别。他们还在为了几亩地,几个订单,争得头破血流时,江彻的目光,早已望向了,星辰大海。大厦内部,更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挑高三十米的宏伟大堂,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十六部从日本进口的高速电梯,安静而平稳地运行。办公室里,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配备着从美国进口的办公家具和ib电脑。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更是奢侈到令人发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市的风景。办公室的一角,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室内高尔夫推杆练习区。“江总,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钱斌站在江彻身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他跟着江彻,从一个摆地摊的小贩,一路走到今天,站在这座商业帝国的巅峰,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恍如隔世。“不。”江彻摇了摇头,目光,却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这里不是家。”他转过身,看着墙上那副崭新的,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只在南江省的位置,插着一面小红旗。“这里,只是我们的一个,前进基地。”他走到地图前,伸出手,在京城和沪上的位置上,轻轻敲了敲。“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半个月后。沈知微因为一个全省税务系统的大会,来到了省城临江。会议结束的傍晚,她一个人,走在临江市最繁华的中山路上。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前方不远处,街道的尽头,一座她从未见过的,巨大而璀璨的建筑,如同神迹般,闯入了她的视野。那座楼太高了,高到她必须将头仰到极限,才能看到它在晚霞中闪着金光的楼顶。它也太亮了,通体的玻璃幕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整个天空的瑰丽晚霞,都倒映在身上,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周围所有灰扑扑的建筑,在它的映衬下,都显得如此渺小和黯淡。“同志,请问一下,那栋楼叫什么名字啊?”她拉住一个路人,轻声问道。“你外地来的吧?”路人一脸自豪地指着那栋楼,“那可是我们临江,不,是我们整个南江省的新地标!叫‘南江之钻’!江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江氏集团?”沈知微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当然知道江氏集团。那个从平江县走出去的,如今已经声名赫赫的商业帝国。那个男人的帝国。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就那么静静地,仰望着那座属于他的,擎天之柱。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平江县那个破旧的小院里,少年江彻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她想起了,他开的第一家服装厂,第一家食品厂。她想起了,他站在青年企业家协会的台上,意气风发地,说着责任和未来。她也想起了,在那场席卷全省的经济危机中,他闲庭信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一般的手段。一幕一幕,如同电影的闪回。那个曾经和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少年,如今,已经站在了她需要仰望一生,都可能无法触及的高度。他用短短几年的时间,走完了别人几辈子都走不完的路。并且,他还在,加速。那份曾经让她感到失落,后来变成敬畏,再后来化为仰望的,遥远的距离感,在这一刻,被这座宏伟的建筑,具象化,实体化,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强悍的姿态,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可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苦涩。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座在夜色中,亮起了万家灯火的大楼,看着它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照亮了整个城市。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与有荣焉的,强烈的自豪。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能亲眼见证这样一头巨龙的崛起。能看到他,用自己的力量,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撞开旧世界的大门,去迎接一个更广阔,更光明的未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沈知微站在暮色渐沉的街角,看着那座属于他的丰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而灿烂的微笑。1984年的深秋,风中已经带上了北方的寒意。一辆崭新的黑色红旗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从省城临江通往平江县的国道上。这辆车,在当时,本身就是一道移动的风景线,所到之处,总能引来路边行人好奇和敬畏的目光。车内,钱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脸上还带着几分从“江氏中心”落成典礼延续至今的兴奋。“江总,咱们在京城和沪上的办事处选址,都已经有眉目了。特别是沪上那边,联系上了一个华侨,愿意出让他在外滩的一栋小楼,价格很公道。”江彻靠在柔软的后座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思绪,早已不在那些宏大的全国布局上。随着车辆驶入平江县的地界,车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道路,从平坦的沥青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道路两旁的景象,也从省城的繁华,迅速切换回了县城的陈旧。灰扑扑的低矮楼房,街道上悠闲晃荡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路边国营商店褪色的招牌,还有那些烟囱里冒着懒洋洋白烟的工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钱斌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他脸上的兴奋渐渐收敛,小声说道:“县城……好像跟我们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不,有变化。”江彻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他的视线,掠过一家大门紧闭的县办罐头厂,掠过一家门口冷冷清清的县纺织二厂。“它变得更老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钱斌愣了一下,随即品出了一丝沉重的味道。是啊,在江氏实业这头巨兽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进化、膨胀,冲出南江,奔向全国的时候,它的故乡,这个生养了它的小县城,却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在原地,缓慢地,无可奈何地老去。红旗车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停在了县政府那栋有些斑驳的三层小楼前。让钱斌和司机都感到惊讶的是,县委书记刘建国和县长张爱民,这两位平江县名副其实的一二把手,竟然带着一众班子成员,早早地等在了办公楼的台阶下。这阵仗,不像是迎接一个商人,倒像是迎接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江总!欢迎回家!”车门一开,刘建国便满脸笑容地快步迎了上来,热情地伸出了双手。他的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刘书记,张县长,太客气了,叫我小江就行。”江彻下了车,和众人一一握手,姿态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哎,那可不行!”张爱民县长是个爽直的汉子,他用力地握着江彻的手,使劲晃了晃,“你现在可不是我们平江县的小江了,你是我们南江省的江总!是我们平江飞出去的,最耀眼的一只金凤凰!”一行人簇拥着江彻,走进了县政府的二号会议室。会议室里的陈设,还停留在七十年代。老旧的木质会议桌,桌上摆着一排印着牡丹花图案的白色搪瓷茶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叶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这一切,与“江氏中心”里那些充满未来感的会议室,形成了两个世界的对比。众人落座,勤务员给江彻的茶缸里续上热水。寒暄了几句后,刘建国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引入了正轨。“江总,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代表全县三十万人民,对你,对江氏实业,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刘建国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今年前三季度,江氏实业旗下各企业,累计为我们县贡献的税收,已经突破了三百万大关!占到了全县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你们直接和间接提供的就业岗位,超过五千个!解决了我们县城近三分之一的劳动力就业问题!”他每报出一个数字,会议室里其他干部的脸上,就多一分敬佩和感慨。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实实在在的政绩,是能让全县公务员和教师按时发工资的保障,是无数个家庭的饭碗。“江总,你为家乡做的贡献,我们都记在心里。”刘建国看着江彻,语气变得恳切起来,“所以今天请你来,除了感谢,其实……也是想向你求援啊。”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虑。“你也看到了,我们县里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你们江氏,县里其他的那些国营和集体企业,日子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县纺织二厂上个月已经停产了,机械厂的工人三个月没发全工资,罐头厂更是连年亏损,就剩一个空壳子……”“我们不是没想过办法,也派人去外面招商引资,可人家一听我们是平江县,要政策没政策,要资源没资源,根本没人愿意来。”“县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跑,去临江,去沪上,再这样下去,我们平江,就要变成一个空心县了。”刘建国的话,说得沉重无比。会议室里的气氛,也压抑了下来。这,就是平江县最真实的困境。产业结构单一,除了江氏实业一枝独秀,其他的几乎全军覆没。自身造血能力不足,外部输血又引不进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时代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彻身上。他们眼中的期盼,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企业家了。他是在省城建起了通天塔,能和省领导谈笑风生,能把生意做到美国德国去的“能人”。他,是平江县现在唯一的希望。“刘书记,张县长,”江彻开口了,声音平静而有力,“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他环视众人,没有半分推诿和客套。“我就是平冷人,这里是我的根。家乡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开口。”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在场所有干部的心,都当场落了地。刘建国和张爱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张爱民一拍大腿,“江总,我们就是希望,你能利用你的人脉和资源,帮我们县里,牵牵线,搭搭桥,引几个项目进来,把我们这些闲置的厂房和劳动力,盘活。”“只靠牵线搭桥,是不够的。”江彻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了会议室墙上挂着的那副,已经有些发黄的平江县地图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动。“输血,只能解一时之渴。关键,还是要找到我们自己的造血能力。”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我们不能只等着别人来送饭,要把自家的米,做成满汉全席。”这句形象的比喻,让在场的干部们都是眼前一亮。江彻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是县城西郊的一片区域。“刘书记,我记得这里,有一种我们平江特有的青石泥,质地细腻,烧制出来的东西,色泽很好,对吗?”刘建国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以前县里有个小窑厂,就用那的泥烧砖瓦,后来嫌成本高,就关掉了。”“那种泥,不适合烧砖瓦,但非常适合做高档日用瓷和工艺陶瓷。”江彻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可以引进一条现代化的陶瓷生产线,成立一家新的陶瓷厂。产品主打中高端市场,我可以利用江氏的海外渠道,帮它打开销路。”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又移到了南边的一片丘陵地带。,!“这里盛产一种山楂,个大味酸,以前都是烂在地里,或者被村民拿去喂猪。但这种山楂,恰恰是制作顶级果丹皮和山楂酱的最好原料。”“我们可以建一个食品加工厂,注册一个品牌,把‘平江山楂’这个牌子打出去。”紧接着,他又指向了那家已经停产的县机械厂。“这家厂的底子不差,有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我们可以对它进行技术改造,砍掉那些落后的生产线,专注于生产高精度的机械零部件。江氏自己的生产线,每年都需要大量这类零件,我们可以把订单,优先交给它。”陶瓷厂、食品加工厂、精密零件厂……江彻不急不缓地,一口气,为平江县规划出了三个全新的,听上去又极具可行性的产业方向。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干部,都用一种近乎于呆滞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之前想的,只是请江彻帮忙拉几个投资商,随便搞点什么项目,能解决点就业和税收就行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彻一出手,就直接站在全县产业布局的高度,给他们拿出了一套完整的,逻辑清晰,环环相扣的“组合拳”!这份视野,这份格局,这份对平江县本地资源的深刻洞察,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商人,甚至超出了他们这些本地执政者的范畴。“江……江总……”刘建国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的这些……太好了!简直是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啊!”:()重生1980:从万元户到商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