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遍地更换着额上的冷巾,用沾湿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沈今生汗湿的脖颈和手臂,试图驱散那灼人的高热。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沈今生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额上的温度忽高忽低,如同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挣扎。萧宁的心也随着这呼吸的节奏沉沉浮浮,不敢有片刻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
天光微熹时,沈今生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了一些,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断续,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沉入了更深、更安稳的昏睡。
萧宁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秘法反噬的剧痛,她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夫人,您快歇歇。”王管事连忙上前搀扶。
萧宁摇摇头,拒绝了搀扶,哑声道:“劳烦王管事,派人去府城打探消息,尤其是陈将军和周通军师那边的动静。李头领,营中警戒不能松懈,尤其是那个刺客,务必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夫人放心。”王管事和李铁锤肃然应下。
两人领命退下。
萧宁靠在木榻边,握着沈今生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上去,汲取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沈今生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幻觉般地,蜷缩了一下,勾住了她的手指。
那微小的回应,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疼痛,萧宁的唇角,终于浮起一丝弧度,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天光大亮。
帐外传来刻意压低的禀报声:“夫人,王管事回来了。”
萧宁猛地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探沈今生的脉搏,指尖下,那搏动比昨夜沉稳了不少,呼吸也均匀绵长,显然已度过了最危险的关头。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这才感到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尤其是指尖,那针法反噬留下的闷痛依旧清晰。
“进来。”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王管事掀帘进来,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看到萧宁疲惫却无大碍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
“夫人,参赞他?”
“暂无大碍,在睡。”萧宁示意他小声,“府城如何?”
“大胜,夫人,大胜啊。”王管事声音压着兴奋,“陈将军指挥若定,东门一破,守军便兵败如山倒,赵德全那老狗官,被将军亲手从狗洞里揪了出来,五花大绑,就关在府衙大牢里,等着公审呢,府库、粮仓、武库,全被咱们占了,金银粮秣堆积如山,军械甲胄数都数不清,赤焰军的旗号,已经插满了云州城头。”
“百姓呢?”萧宁更关心这个。
“起初有些慌乱,”王管事道,“但将军入城后立刻贴出安民告示,开仓放粮,当众斩了几个趁乱劫掠的兵痞和民愤极大的衙役,又派人四处宣讲我赤焰军‘诛暴夏,安黎庶’的宗旨。如今城里虽还有些人心惶惶,但局面大体稳住了,不少穷苦百姓都领到了救命粮,私下里都念着咱们的好呢。”
萧宁点点头,陈拓粗中有细,手段雷厉风行,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确实能最快稳定民心。
“周通呢?”她问出关键。
王管事脸上的兴奋淡了些,眉头微皱:“周军师一直在将军身边,协助处理各种文书账目,清点府库,忙得脚不沾地。表面上看倒也尽心尽力。”
“表面上看?”萧宁捕捉到他的迟疑。
王管事犹豫了一下,凑近了些,“夫人,我在城里留了个心眼,也问了几个咱们安插在府衙的弟兄。周军师……似乎对府库里的金银细软格外上心,清点得异常仔细,尤其是赵德全那批准备孝敬冯青烈的珍宝,每一件都反复核对登记造册。而且他手下的人,似乎在暗中打听参赞的伤势,还有,那个被关押的刺客。”
萧宁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周通贼心不死,他对珍宝的“上心”,恐怕不只是为了清点那么简单。
“将军可知晓?”
“将军正忙着整肃军纪,安抚地方乡绅,弹压城内可能的残余反抗,忙得焦头烂额。这些细枝末节恐怕一时还顾不上。”王管事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