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掂着银子,哼着小曲,乐颠颠地走了。
那女人轻轻瞥了自家丈夫一眼,叹了口气,引着几人进了屋。
屋内布置简单,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看着清爽,倒是没有普通农家那种粗陋之感。
沈今生几人落了座,女人忙去倒水,给他们每个人端了一碗热茶来。
沈今生瞧着,推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碗,问道:“不知大姐怎么称呼?”
沈今生没有打量女人,女人却先打量了沈今生。
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命运多舛,年少便白了头。
姿态优雅,举止从容,素衣裹身,虽简朴至极,但皆拣那上等料子,手工也颇为精致。
尤其那发上的木簪子,品相极好,可见是花大价钱从铺子里买来的。
此等“男子”,与她平日所见大相径庭,既不脂粉气重,也不粗犷豪放,而是带着一股书卷气,清俊得恰到好处,再配着一张冷淡的面庞,只消一眼,便让人过目不忘。
“我夫家姓刘,叫我秀娘就好。”秀娘态度不卑不亢,并不因为沈今生的出色而乱了心神。
秀娘,秀外慧中,温婉可人,好名字,沈今生浅浅一笑:“秀娘,我离开故国已久,实在是思念得很,便唐突地问你一句,不知这乌镇是否一如从前?”
乌镇,那是天下少有的古镇,是小女孩时期梦想中的水乡,可惜连年的战乱与灾荒让那梦中的小桥流水渐行渐远,只留下满目凄凉。
秀娘眼中露出惊讶:“原来公子是越州人士,难怪人长得秀气,说话也温柔可人,不像那些北方来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一句话就虎虎生风,吓得人得往后退。”
乌迁、石大通:“……”
这不是点他们么?
沈今生忍俊不禁:“这么说,在下很荣幸了。”
秀娘抿嘴一笑,又再细看沈今生一眼,竟品出些花来,语气也温柔了几分:“这世道不太平,听闻前阵子,起义军一路烧杀劫掠,不知坏了多少人家,朝廷也是有心无力,几番交锋,皆是败仗,丢了许多的土地。有钱人家搬得搬,死得死,现在留下来的,都是无力搬走的穷苦人家。江南这地界,还算好的,毕竟离盛京远,又是鱼米之乡,富商众多,家家都有私兵护院,起义军一时也吃不下。”
沈今生默了默,显然,夏皇宠信奸臣,老臣贪污受贿,底下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老百姓就只有一条路了。
也不知,沈临风现在是什么状况?
两人聊得还算投机,乌迁想凑过去听听,沈今生便咳了一声。
乌迁会意,老实地退了回去,坐到石大通身边,看着秀娘那婀娜的身形,脸色微红,暗自赞叹了两声,用手肘戳了戳石大通。
石大通对他翻了个白眼,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了点。
一旁被冷落的萧宁,目光一直黏在沈今生身上,不,应该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的眼睛上。
怒气汹涌!
隐在面纱下的脸色愈发难看,看来,这面纱应该在戴在她脸上才是,省得一天到晚招蜂引蝶,祸害人间。
沈今生实在无法忽略那道炽热的目光,微低了头,莫不是醋坛子又打翻了?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秀娘将萧宁的反应尽收眼底,也不点破,端来几盘吃食,张罗着吃饭。
她对萧宁印象还算不错,即使是戴了面纱,也能看出容貌不俗,是个美人坯子,气质不似寻常人家的闺秀,必定是出身不凡,又是个性情中人,不像那些千娇百媚、矫揉造作之人,她倒是觉得挺合眼缘。
无论是看书还是看人,她向来都慢半拍,都是极有耐心的。
对于美人,她向来会多留意些。
虽然她察觉萧宁对自己有敌视,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是这姑娘看中沈今生了,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她是个识趣的。
乌迁和石大通早已饥肠辘辘,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哪里还有半分矜持的模样,纷纷动筷子。
萧宁本也饿了,但她向来讲究礼仪,又是第一次与外人共餐,这会儿看到他们跟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的吃法,顿时没了胃口,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沈今生身上。
沈今生总是很安静,她只夹眼前的菜吃,吃饭是细嚼慢咽,十分优雅,也很守礼,等别人夹完菜后,自己才会夹菜,动作也是优雅从容,带着一股矜贵之气。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这两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