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真大……这么高下来……」
「……骨头……没断……万幸……」
「……头……撞得狠……」
那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安琉璃拼命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被冻僵粘在了一起,沉重得抬不起分毫。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摩擦,她本能地想发出声音,却只从干裂的唇间逸出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水。。。」
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苦涩药味的液体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她的嘴唇。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救命的甘霖,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这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点力气,意识再次开始涣散,沉入更深的黑暗。
但在那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一个模糊却异常清晰的影子固执地撞进了她的脑海。那影子有着柔软的轮廓,带着一种让她心头发颤的熟悉和温暖,仿佛是她在这冰寒世界里唯一想要抓住的光亮。一个名字,带着滚烫的温度,在舌尖反复滚动,呼之欲出。
「观。。。。。。」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蛛丝。
「。。。又来了。。。」那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观音。。。这名字,你昏着的时候,喊了怕有三百二十六遍了。。。。。。」
观音?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安琉璃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了一圈剧烈的涟漪!对!观音!就是这个!那个影子!心头猛地一悸,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见到观音的冲动,伴随着巨大的恐慌和莫名的悲伤,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这情绪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让她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抽搐起来。
「别动!姑娘!别乱动!」那个声音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有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头上伤得厉害!肋骨也裂了!不想落下病根就老实躺着!」
那双手的力量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稳定感。安琉璃被强行按回冰冷的现实,挣扎的力气迅速流逝。混乱的思绪如同破碎的琉璃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尖锐的鸣响。
「呃。。。。。。」她痛苦地呻吟出声,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先别想了!」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果断,「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上,没当场。。。。。。咳,已经是老天开眼!失魂症是常有的事!安心养着!等伤好了,脑子里的淤血散了,脑子里的东西自然就对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替她掖好粗糙却厚实的被角。
安琉璃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意识再次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又昏沉了多久,当她再次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晃动的昏黄光影。适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艰难地聚焦。
她躺在一张铺着厚厚干草的简陋木板床上,身上盖着几层洗得发白、带着浓重草药味的粗布棉被。头顶是低矮的、用茅草和木梁搭成的屋顶,能看到外面灰白的天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空气里弥漫着烟火气、干草味和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的草药苦涩气息。
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茅草屋,狭小却收拾得异常整洁。唯一的家具就是她身下的床和角落里一张歪歪斜斜的木桌。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晒干的草药、几卷磨破了边的泛黄医书。
一个用土坯垒成的简易灶台占据了另一角,灶膛里还有暗红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上面架着一个黑黢黢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苦涩的药味正是从那里弥漫开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灰的靛蓝布袍、身形瘦削、头发有些花白蓬乱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忙碌。他动作很轻,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滤药。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一张风霜刻满皱纹的脸,颧骨很高,眼睛不大却异常清亮有神,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温和与疲惫。他看到安琉璃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走了过来。
「哟!可算舍得醒了?」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的戏谑,正是安琉璃昏迷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他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得清吗?这是几?」
安琉璃眨了眨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他晃动的两根手指。「。。。。。。二。」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成!眼睛没摔坏!」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
他转身从灶台上的瓦罐里倒了半碗温水,又仔细地兑了些旁边药罐里滤出的浓黑药汁,用一根竹片搅匀了,端到床边。「来,先喝点水润润,再把药喝了。我姓顾,顾青囊,一个四海为家、立志踏遍神州大地成为圣医的人。这儿是陇山北边犄角旮旯的一个破山沟,离最近的村子也得翻两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