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扶起安琉璃,让她靠在自己垫过来的破棉袄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给她介绍,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安琉璃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混合了药汁的温水。苦涩的味道让她眉头紧锁,但喉咙的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温水下肚,冰冷的四肢也似乎找回了一点知觉。
「多谢顾大夫,我。。。」她艰难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青囊抢了过去。
「怎么摔下来的?」顾青囊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要这样问」的表情,「算你命不该绝!两个多月前大雪崩了山,我进山采点雪胆,正好路过下面那深涧。就看见你像个破布口袋似的,挂在一棵从崖缝里斜长出来的老松树杈上!啧啧,离下面那堆尖石头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浑身是血,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要不是那棵树,要不是我凑巧路过……」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安琉璃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头,一阵剧烈的刺痛立刻从肋骨处传来,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别乱动!」顾青囊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肋条骨裂了两根,左胳膊脱臼我给你接回去了,头上撞了个大窟窿,流了不少血,万幸头骨没裂。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淤青更是不计其数。你能活下来,真真是祖宗积德,外加我顾青囊妙手回春!」他半是认真半是自夸地说着,语气轻松,但眼神里却满是严肃,「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脑袋还撞得不轻。老老实实躺着,别给我添乱!」
安琉璃被他按回床上,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涔涔而下。「那个。。。。。。」
「别想了,你现在这样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好。」
安琉璃觉得大夫说得对,她刚才一动,上半身疼死了,下半身一点没动弹。
「我。。。」
「谢谢说一遍就够了。」
「顾大夫,我。。。」
「你放心吧,不收钱,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安琉璃无语,安琉璃扶额,安琉璃感觉自己要疼死了。
「不要随便动啊!你手臂的筋骨还没长好。」顾青囊嘟嘟囔囔,气急败坏。
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别还没给他干活补偿,就废了!
「顾大夫,我能说一句话吗?」
安琉璃眼神真诚地看着顾青囊。
小老头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尽显爷爷辈的慈祥,「放心,死不了了。」
「呃……谢谢救命之恩,但是我想说的是,顾大夫能不能帮我写一封信送到长安去?」
「头不疼了?想起来了?要写给观音的?他是女子男子?是你的心上人?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不然怎么送信?」
安琉璃觉得小老头好有精神,「不疼了,想起来了,是写给观音的,女子,是我的心上人,在长安的南街的安记胡饼铺子。」
「行吧,那我就替你代写,写什么?」
真要写了,安琉璃万般言语突然就卡住了,她怎么给观音解释她在陇山的事,不对不对,观音不会觉得自己是妖怪吧,不是,自己本来就不是妖怪,那两个月只能算做是天赐的机缘,不对不对,当务之急是先告诉观音自己还活着,自己回去找她,不要伤神,最重要的是,不要去认识新的人啊!!!
顾青囊没听见内容,转过头看见安琉璃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上去给了她一下。
力道小响声大,懵逼不伤脑。
「脑袋不想要了?!」
「到底写什么?」
「就写:笺奉吾爱观音妆次:雪拥陇阪,病骨支离。然魂梦所系,惟卿而已。今乞顾翁濡墨,聊报平安。。。。。。」
「吾爱观音,莫嗔莫移,悬悬在念。归鞭已策,裂冰霜而至矣,见朱如晤,勿泣勿念,病榻痴人琉璃血泪叩首,腊月廿七陇山客舍。」
顾青囊将写好的书信拿到安琉璃面前让她确认。
「啧!」
「啧啧!」
「啧啧啧!」
安琉璃红着脸,无奈说到:「顾爷爷。。。你呼吸会塞牙吗?」
「没啊。」顾青囊将信封好,「明天我去村子里给你找人把信捎到长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