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深深吸了口气,在他望向自己的时刻,也深深盯住他,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其他人发起了攻击,有心理负担,所以很煎熬?”
郑培文挑眉,“不是吗?”
“我没有攻击任何人。”乔安娜义正词严道,“我知道我可以,但我没有。”
“那么乔同学是在为什么而苦恼呢?”
乔安娜喉口一噎,“我只是——”
“你想让我夸你。”他接话道,“你做了老师没有布置的作业,又不甘心默默无闻,还是希望被表扬。”
他话说得清淡,乔安娜却感到心里那团混沌轰然裂开,顷刻间,泥沙俱下。
她习惯性自省,也擅长梳理自己和他人的情绪,原以为自己是在为节目本身而忧心,没想到竟是在等一个表扬,也就是说,她那些无法言喻的躁闷,反复调适心理后仍感到的不快,全都源自没人看到——多么幼稚可笑的根源!
症结打通,乔安娜不自觉叹了口气,抬头望天,道:“好吧我承认,你直觉很准,我学生气,学生气透了。”她说着话,看着天,脚下没注意,人打滑,差点栽倒。
临摔跤前,她倒还记得朝旁边的人伸手。
郑培文及时拉住她,等她站稳,仍没松手,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道:“这是气急败坏了?”
乔安娜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转瞬换成白眼,道:“你怎么总觉得我生气,我真的没有那么小气。”
他松开她。两人改道往平地走。
走近环岛公路,有路灯照明,乔安娜忽然开始打量他。他的侧脸线条有张有弛,鼻子长得好,下颚曲线不像丁漾那样锋利,却也棱角分明。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遮住他的耳朵,她没办法看进他的耳道。
“是不是挺耐看?”郑培文冷不丁道。
乔安娜心口猛地一跳,紧接着轻嗤了一声,“真自恋。”
郑培文笑了。“上次我们打掼蛋,谢总问你会不会德州,你说略懂,我认为是谦虚。她之所以看出你会德州,是因为你玩掼蛋会用心理博弈。不妨把接下来的录制当成大型牌局,用你玩牌的思路应对,心态会轻松很多。”
“话是没错,只是掼蛋也好,德州也罢,都是明确的游戏——我知道节目就是生存游戏,可我就是,我没办法做到,我不是那种纵横捭阖玩弄人心的高手。”乔安娜道。
“纵横捭阖、玩弄人心……”郑培文重复道,“你至少是成语高手。”
乔安娜发出始料未及的笑声,简直想骂他有病。到这个时候,她十分确定自己喜欢和他聊天,即使他们不一定抱持相同的原则,他懂她在说什么,比小屋任何人都懂,这很重要。
可是他们还能聊什么呢?以前或以后的事、小屋外的事、私人的事、他人的事,都不适合展开聊,兜兜转转,好像只能聊当下,聊此刻。
短短一段路,乔安娜脑中千回百转,再看旁边的男人,已将目光投向前方小屋,分明要打道回府。她心下一沉,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一整晚都在聊她,解决她的困惑,两人非亲非故,甚至称不上朋友,就算他再有耐心,应该也听够了。
奇怪,她一向是朋友里最擅长倾听的人,怎么今晚会这么没水准?改天一定找机会听他说自己。
丁漾向田维基请教煮面的方法,简直叫田维基大跌眼镜——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戴眼镜。
田维基自然是很乐意教他。其实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水开后先放生抽,再下面,面不要煮太久,盛面时用筷子捞出来,接着倒面汤,淋香油。“如果有小葱的话,切点小葱洒在上面,用热汤激发葱香,味道会更好。”一边说着,田维基一边拿起生抽瓶,指着配料表给丁漾看,“小屋的面好吃,原因在这里,这个谷氨酸钠,是味精,加了味精,鞋底都鲜。”
“你是美食博主吧。”丁漾面无表情地说。
他说得平淡,田维基却听得心里一咯噔。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第一个猜出自己的身份。可再细看他表情,眼睛还在盯着酱油瓶,那句话像是压根没走心。田维基暂时将心放下,没接话茬。
田维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美食博主,他不露脸,只拍做饭,且区别于市面上流行的精致美食博主,拍的都是家常便饭。设计镜头时,他常常会带到家里的部分,因为是男性,愣是靠着整洁、有条理的风格找到一条小众自媒体赛道,虽没到网红级别,在社交平台也收获了一定量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