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獜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抓着他的腿一拽,把他跟拔萝卜似的直接从沙坑里倒拔了出来,那人立刻大叫着胡乱挥手蹬腿。
“别催了,别催了啊!”
“菩萨,菩萨别催了——”
“我去做,您说什么我都去做!”
祁辞被他吵得耳朵疼,聂獜也毫不手软地,使劲拽着他的腿,悬空抖了三四下,直到把人给抖得头晕眼花,叫都叫不出来了,才重新丢进沙堆里。
“这里没什么菩萨,你到底在躲什么?”祁辞走到了他的面前,皱眉看着他。
可那人刚被聂獜抖得精神恍惚,这会看着月光下,身披白纱白袍的祁辞俯身而来,满口又对着他喊:“菩萨……菩萨……”
“别催我了,菩萨……”
祁辞顿时又没话说了,向聂獜使了个眼色,聂獜又将人按回到沙坑了醒醒脑,等再次拔出来的时候,总算是清醒了些。
那人满脸土灰,睁着失神的眼睛,看了祁辞和聂獜半天,才终于艰难地问了句:“你们……真的不是菩萨?”
“我叫沈无为,是离这里不远的沙坝城人。”
祁辞与聂獜将那人带回到他的帐篷外,聂獜拿起整壶水浇在他的头上,才冲干净了他脸上的沙土,露出原本的模样。
他看上去四十岁出头,不像是这一带贩玉的商人,这会的眼神老实又迷茫,祁辞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我这趟……是去平漠请玉佛的。”
“为什么要去请玉佛?”祁辞想起他刚刚在沙子里打滚的模样,试探着问:“可是因为中了邪,想要请佛像压制?”
谁知听到祁辞这么说,沈无为像是生怕亵渎了什么,赶紧摇着头说道:“不不不!”
“我没有中邪,只是请菩萨请迟了,菩萨在催我。”
“菩萨催你?”祁辞微微挑眉,他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菩萨催人的。
“是……”沈无为点点头,眼神呆滞地看向燃烧的火堆,然后说起他的经历来。
这沈无为确实不是商人,而是出身书香门第,祖上曾有过几个进士,在沙坝城当地是名门。
他人生的前二十来年,过得也算十分顺遂,自幼跟随父兄读书,不到弱冠就中了秀才,只不过等到按部就班地准备继续参加考试时,却忽然得到消息,清廷取消了科举。
这对沈无为而言,无异于是天都塌了,但好在沈家家底殷实,也能支撑他的生活,重新再寻个别的营生。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年,沈无为的命数就像是走了个大转弯,做什么坏什么,不仅他自己不行,加之老天降下旱灾,周围这数座城池都遭了殃,沙坝家也渐渐没落。
沈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索性自暴自弃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有天他忽然遇到个贩玉的商人,到他家门讨口水喝。沈无为没多想,给他灌满了水囊后,随口搭上了几句话。
谁知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而且聊得十分投缘。沈无为这些日子依赖,心中憋闷得难受,这会终于碰到个能说话的人,于是干脆留那商人在家喝酒。
当晚两人喝得大醉,商人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自己会些许看命的本事,要给沈无为看看命数。
沈无为本来觉得他是醉后胡言,也没放在心上,却不想那商人竟是说什么中什么,当真是神了。至此沈无为方才信了他真的会看相,于是就苦笑着问他,自己今后的命数又会如何?
那商人看后,迟疑了好一会,才告诉沈无为,他原本是一辈子富足无忧的好命,只可惜二十岁出头上,应当供个菩萨。
正是因为这些年里菩萨缺了供奉,所以才让他做什么都不顺。
沈无为自幼读得是那孔孟之书,虽然地处西北,却对佛家的事并不怎么相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打起鼓来。
那商人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只笑着说道——“信与不信,全在沈兄自己,只是再不过了多久,菩萨就要来催了。”
“那果真有菩萨来催你吗?”祁辞听着前半段,只觉得那哪里是商人,分明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但没想到,沈无为却猛地点点头:“您可别不信,后来没过多久……就真的有菩萨来催我了!”
饮酒后第二天,商人就辞别了沈无为,只是留下句话,告诉他若真要请菩萨,就要去请平漠最好的菩萨才行。
沈无为始终半信半疑,直到半个月后——他真的在家中看到了菩萨的影子。
“是什么样的菩萨?”祁辞疑心要么是这沈无为犯了癔症,要么是他沾染了执妖,于是继续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