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谢元跟我了解了许多朝上之事。另我还讲了讲云知规与云何欢的种种手足之情,掏出当年密信,让他晓得云知规是为保云何欢而自刎。如是聊两个时辰下来,谢元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言一定看紧军中,不让流言继续中伤陛下,全心全意戍边安邦,死而后已。这才算彻底收服。
我便告辞,回官署。兰县县令特意将皇帝住处安排在这,也是我昨日躺了一整天的地方。
厢房屋前,那位烫手山芋小内侍已在此候着了。见着我立即碎步过来,行了一礼,看我又看半敞着房门的屋,瑟瑟发抖。
估计云何欢先回来了,正在屋里,且一定要走这个“让我放心”的流程。
我很无奈:“你讲吧。陛下方才有何言行?”
烫手山芋道:“陛……陛下在大殿下府宅中,走到正厅,为大殿下牌位供了三炷香,然后便跪在蒲团上,为大殿下烧纸。近两个时辰,陛下只在抬目时多望几眼大殿下牌位,并未说任何话。后来续香一次,香燃尽纸烧完,就回来了。”舌头几乎快绕成结,这是真的烫。
我点头:“我知道了。记得很清楚,下去领赏银五十两。”
小内侍惊了惊,跪地磕谢,忙不迭退走。
我推门进屋。
事先嘱咐过兰县不可奢靡,因此这住处只像个寻常府宅的屋子,内里摆设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所以第一眼没瞅见云何欢,我略觉意外。
第二眼才看清,原是床上云被鼓起。
我上前坐下,轻手地拨开个头瞧,云何欢眼睛睁着。我问:“陛下昨晚没睡好?午膳还没用,不如吃完再休息。”
他巴眨了下眼睛,捉住我手,往被里拉去。
我一怔,难道他终于领会到我毫无却辇之德的心意,主动了?
但只略略搁进被里,他动作便停下,没拽我去摸哪。
云何欢又无辜地巴眨:“秦不枢,你看这暖和吗?”
我不明所以,答:“嗯,陛下的被窝里很暖和。”
他向我笑起,眉头却苦涩地凝着:“那以后都这样。我先把被子捂热,这样你睡觉就不会冷,也用不着非得抱我取暖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答,云何欢道:“你午后要休息的话,现在就可以试试。你进来吧,我出去。”
他说着往外钻,我将他连人带被按住,朝身边拢,柔声道:“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臣并非真的要个暖炉,只是想抱你睡。”
几番暗示听不懂,我干脆明示了。
云何欢身上颤了颤,深深低下头:“我太瘦,身上都是骨头,没什么好抱的。你也无须担心我发病,我只需待在你身边、挨近点就没事,用不着非得抱……我待会就让人再找一床被来,以后我给你捂热被子,就分开睡。”
我倒着抚住他脸侧,简直要无语:“……陛下啊。”
明示都听不懂,那只能是故意装不懂。让人怪愁得慌。
他眼神躲闪得更厉害,干脆坐起避离我怀:“吃饭,先吃午饭。”
用完午膳后我确需小憩一会,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将云何欢骗上床。我仅能把他哄到身边坐下,替我揉额,小睡前聊一聊天。
我问:“陛下为何不与大殿下说话呢?”
云何欢手劲乱了一瞬,又闭嘴闷起来,当葫芦。
我只得慢慢引导,翘葫芦:“臣本就无所谓您去看大殿下,何况陛下安排了内侍记事,不会与臣再出嫌隙。”
云何欢道:“……不完全因为这个。是我觉得我和大哥,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能把自己现在的样子给他看看,多多供奉香火,好像如此就足够了。这是真的。”
我赞许:“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样也好。”
云何欢加了力道揉我脑袋:“不聊这个!秦不枢,你闭眼,快些安睡。”
他焦虑的心思都化作了力气,这么按,睡着的都能被生生挠醒。
我不急,继续睁着:“那聊聊明后日行程。臣今日上午与谢将军交谈,他有提及,陛下昨晚未与各位将军将士共用晚膳,在军帐中空了席。加上流言,似乎让底下有些微词了。”
他顿了顿,轻哼一声:“我早说过,我……才无所谓流言。”
“但要有所谓军心,”我字字着重道,“明日起,臣陪陛下巡视边防各处,慰军安民,让边疆将士与百姓都目睹陛下圣躬亲至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