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鹤由着他闹,只在贺宁把冰棍快化完的时候说了句“别弄到我校服上”,闻君鹤掏出手机对着天边拍了张照。现在翻出来看,像素有些糊,但贺宁还记得那天日落的具体颜色,像打翻的橙汁。
闻君鹤这张图用了很久。
贺宁曾经想送他一部新手机,闻君鹤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些东西他以后都会有,他现在不想要,也不需要。
贺宁想过他到底喜欢闻君鹤什么,大概就是他身上那股傲气和天赋,他从不因为自己贫苦的身世怨恨什么,他像棵长在石缝里的树,把根扎进最贫瘠的土壤,却比温室里的花草长得都挺拔。
所以谁都爱他。
可以说闻君鹤受过最多的委屈就是贺宁带给他的。
贺宁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作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高傲不给人面子,擅长捧高踩低,用小拇指想都不可能对闻君鹤很客气。
又一次加班,闻君鹤照例给全组点了宵夜。他靠在办公室门边,看着贺宁为了避开他,工作效率出奇地高,收拾东西的动作快得像在逃难。
闻君鹤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死缠烂打的是他,现在躲瘟神似的也是他。
他想起前几天第一次去拜访了自己在大学的恩师,他出国的推荐信就是出自这位老师之手,买了一套紫泥茶具。
老先生一边泡茶一边念叨他乱花钱,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茶香氤氲中,导师突然问:“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下一刻闻君鹤就笑不出来了,他转着茶杯:“分手了,好多年了。”
恩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闻君鹤:“是他跟我提的。”
恩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不该啊,那孩子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闻君鹤干笑:“哪有那么喜欢,我出国没多久他就提了,就那么回事,什么爱不爱。”
恩师傅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道:“那孩子当初家里不是发生挺大变故的吗?你出国后,有一次他想提前办复课手续,但是材料不全,因为他当时是以抑郁休学的,所以需要学校的心里室对他进行评估测试,可是他心理条件根本不符合复课条件,学院就否了他的申请,当时经办人是我爱人。”
“我恰好碰见他从教务处出来,那天还下着小雨,他一个人在教学楼后面崩溃地在哭,我也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自尊心强得很,也不好上前安慰,便给了他一把伞。”
闻君鹤突然想起恩师描述的场面,贺宁一个人躲在教学楼后哭泣,精准地扎进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记得贺宁提分手那天,电话里的声音都听不出异样。
他出国的时候,他一直情绪也很稳定。
如今骤然从他人嘴里听到
闻君鹤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就让我爱人定期关心一下他的病情,知道他在积极治疗,后来一年后我有一次在学校看见他了,整个人瘦得厉害,有一次我碰见他,还问起你,我问你怎么样?他愣了愣还说你很好。”
恩师叹了一口气:“我就以为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闻君鹤:“……他当初情绪低落,而且情况特殊的确不适合上课,可他没告诉我有提前申请过复学,他一直在我这儿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甚至没在我面前表现得有异常……”
贺闳兴坏事做尽,到底不可能一点不为他儿子留打算留后路,他出事后,暗地里就有好几波人往他们住处窥探,甚至往信箱里塞过钱。
闻君鹤曾经抓住过一个偷偷摸摸送钱的人。他把人按在巷子墙上,警告他们别再靠近他们。
那些人塞来的钱他们一分没动,贺宁他自己会养好。
他以为这样至少能让贺宁清清白白地不会被贺闳兴影响分毫。
闻君鹤以为贺宁离开自己以后,虽然不比以前,但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原来没心没肺的贺宁也会抑郁,休学那年的反常,复学时的艰难,还有躲在教学楼后崩溃的哭声。
他一点都没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