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紧紧攥拳,指甲嵌进肉里,脊梁死死紧绷到发痛,熟悉的痛觉将她拉回高三时沈勇大闹学校的那天。
她沉默且用力地打字:
【地址。】
【今晚六点。】
沈棣棠如约到餐厅,发现竟然挺高档,沈勇已经等在包厢里,笑出满脸的褶子,浑身上下全是大logo,旁边还站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
看起来混得很好。
她开门见山:“画架呢?”
“先吃饭。”沈勇堆满笑意敲敲桌子。
沈棣棠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只觉得倒胃口:“你耍我怎么办?”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沈勇沟壑纵横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又被他不甚高明地遮掩过去,“先吃饭。”
她背脊紧绷地坐在对面,没去看面前的菜,死死地瞪着沈勇。
“看你这脾气,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的。。。。。。”
“沈勇!!”沈棣棠腾地站起来。
她做好了在这跟沈勇打一架的准备,可让人意外的是,沈勇竟然松口:“别急嘛,画架在车上,我们下去拿。”
沈棣棠拎起书包就要往外走,却被沈勇拦住:“书包放下,好歹吃完这顿饭。”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书包放在了位子上。
沈棣棠跟着他走到楼下,惊讶地发现,落了灰脏兮兮的画架竟然真的静静躺在汽车后备箱里。
太阳打西边出来,沈勇竟反常地说话算话。
她小心地从后备箱里取出有年头的画架,爱惜地用湿巾擦干上面的灰尘,露出季灵芝精心绘制的、攀上画架的花朵。
拿到画架后,沈棣棠心情雀跃到,甚至忽视了跟沈勇吃饭这件让人厌恶的事。难以置信地是,这顿饭竟然相对平和地吃完。
她小跳着搬画架回到画室,喜滋滋地将画架摆在最显眼的角落。十八岁的沈棣棠依然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她真的以为,这是命运毫无缘由的馈赠。
而馈赠背后的价格,在三天后才显现出来。
“棣棠!”室友在路上碰到她,“你怎么还没给我身份证复印件?比赛报名要截止啦。”
“哦!我回去拿给你。”
回画室后,沈棣棠翻遍书包每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她的身份证。
银行卡消失的无措再一次笼罩她,可这次没有人悄悄替她藏起来,做她的“共犯”。
沈棣棠以最快的速度挂失、补办身份证,在惴惴不安与侥幸心理中度过了一个月的太平日子。
直到春节前夕,她的手机忽然被打爆,没坚持几秒就蓝屏死机。
不论她再怎么侥幸,都无法逃避现实:沈勇趁她去拿画架,拿走她的身份证,通过某种钻空子的手段注册公司,——以她的名义。
这家公司部署了低劣版本的庞氏骗局,以p2p借贷的名义,用一个月的时间宣传、募资、接着——携款跑路。
沈勇做完这一切,逃去没有引渡协议的加拿大,国内法律拿他没办法。
此后,那个布满鲜花的画架,变成了刺眼的赤字——六百万。
信息时代,二十一世纪,沈勇以另一种形式,以六百万的价格,卖了她。
可笑,六百万,甚至很难在上海市中心买到一幢满意的房子,与沈勇曾经的资产相比九牛一毛。
但他还是以这样的价格,卖了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