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对方第二次站在打席上时,他还是犹豫着向御幸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的捕手立即站起来,朝他跑过来,格外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他的捕手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眼睛里浮起恐怕自己都不清楚的温柔笑意。“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投手紧张了吗?”
“我才不紧张呢。”泽村看着挤眉弄眼的御幸,心里的那点焦虑突然就化成了烟消失殆尽。他和他常年累月的信任仿佛普罗米修斯取来的第一枚火种,他的世界从此焰火袅袅,再也不见彷徨与踟蹰。他用心去描摹眼前人汗津津脸庞上饱含鼓励的眼睛、挺立的鼻梁、与看似寡情的薄唇,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桩旧事来。
“最有效果的,”被泽村扯着耳朵挠痒痒的御幸在沙发上连连后退,声音因为痒而想发笑显得有些不稳,本是正经讨论战术的对话瞬时被打了层旖旎的滤镜,“亲这里!”
三十岁仍然不正经的捕手食指点了点下嘴唇,上还留有点方才泽村发狠留下的唇印,而御幸仿佛故意一般,指间在痕迹处打转,看得泽村脸一红。“御幸前辈你别诓我,以我多年少女漫画经验,恋人之间最能安抚对方的亲吻位置,第一是额头、然后是脸颊,最后才是那里!”
“哦?”捕手眯起眼,暧昧的目光在他光滑的额头驻留,“如果是我家投手这么要求,我当然……”
“不过我看前辈你恐怕是有点紧张,”16岁的投手眼波流转,兀地弯起了唇角凑近了捕手。“我知道一种消除紧张的方法哟。”
反应极为机敏的御幸任凭泽村抓起了他的手腕,捕手手套与投手的左手交叠放在两人耳侧。然后他看见他的投手踮起了脚尖,像是要对他说悄悄话一般——可能是因为护具阻挡吧,唇却从他的额间擦过,“等你接到我这个球我就告诉你。”
‘真可惜,’比赛重新开始,泽村摸摸自己的帽沿有些遗憾,‘捕手这种狡猾的生物,防护太全面,都看不见某人泛红的耳尖了。’
观众席上的喝彩声此起彼伏,观众都期待着这位极有魄力的一年级三垒手直击球场挡墙,以气势恢宏的全垒打来压制对手的气焰。
这一刻,喝彩声不见,守备的喊话不见,未来的结局不见——他想到他每一次与他站在球场时的心情,全心全意看向那个方向的心情——
他长呼一口气——
弹地的变化球。
——他与御幸只尝试过一次的球种。
他本以为势在必得,必不会被对方打出去——然而却没曾想到对方却在这个时候盗垒!他有些惊慌地朝御幸望去——按照惯常的正面接球铁定来不及了!
也许命运便是如此不可逆转,比分无法改变、错误无法避免、结局无法更改——所有的噩梦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到来?
他近乎有些绝望地闭了眼。
“出局——”
他听见裁判的呼声吃惊地睁眼,却见本垒处的御幸冲他挥了挥手。护具也挡不住这个人的笑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记忆中抑或是现在,他都是他单薄生活中唯一的英雄主义。
“你的消除紧张的方法很有效哦!”
及时判断正面接球来不及而反手接住直接传球的,他的捕手,遥遥伸出食指指向他,也指向了他曾经不敢希冀的,另一个未来。
5:1。
青道晋级四强。
夏天是什么颜色的呢?
对于御幸来说,从他第一次高举手说要做捕手那天起,夏天就是一年四季中最色彩分明的一个季节。七月东京炽热的阳光直射明治神宫,每一个打击、每一声呐喊、每一次跑垒都为这幅无与伦比的油画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蹲在本垒,就是在为这一幅画裱框装帧,令它不被毁坏而能永远被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