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绯丽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眸扫过来时,鱼渊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那道目光里没有明显的怒火,却带着一股刚刚镇压过一场风暴的余威,锐利如冰,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鱼渊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垂下眼帘,不敢与母亲对视,就连身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鱼们,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纷纷躲到了他的身后,安静得如同雕塑。绯丽的目光在鱼渊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如同最深的海沟,冰冷而深不见底。她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粉色的鱼尾,精致的面容,处处都继承了她的美丽,却唯独没有继承她半分的强悍。方才那点娇纵的不耐烦,在她的注视下,像泡沫一样破碎,只剩下瑟缩与顺从。真是个不争气的小鱼。曾几何时,她也曾溺爱过这个最小的孩子,觉得他还未成年,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漂亮海葵,娇气些也无妨。可如今,鱼渊已经成年,筋骨里却依然是软的。他所擅长的,不过是些在同龄鱼之间玩弄鱼心的小把戏,这种伎俩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恐怕连对方掀起的一道水浪都承受不住,就会被扇得鳞片崩飞。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回了殿内那个被她亲手镇压的儿子身上。那才是她真正属意的继承者。九艉。绯丽任由他如野兽般在深海中横冲直撞,放纵他用最血腥的方式磨砺自己的爪牙。虽然她没有料到九艉会跑去火山,在火山的熔岩与炙烤中淬炼成如今的赤色煞神。九艉的成长完美地达到了她的预期,他强大、凶狠、无所畏惧,是一柄足以撕裂一切敌人的利刃。然而,这柄她亲手锻造的利刃,却有了自己的意志,甚至妄图挣脱她的掌控。绯丽金色的长发在柔和的水光中微微浮动,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不听话,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继承她意志、守护族群的王。也罢,对于九艉的不驯,现在开始雕琢,或许也不算太晚。绯丽冷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讥诮,那是一种混合了三分嘲弄与四分轻蔑的、俯瞰蝼蚁般的表情。她的声音没有提高,却穿透了厚重的殿门与那层无形的真空壁障,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殿内那个被压制在沙地上的灵魂深处:“小家伙,百年前我便已触及半神之力。没有我的允准,你连尾鳍都休想挪动一寸,更别说游出这片海域。”话音落下,她转过冰冷的视线,像两道实质的寒芒,钉在了正一步步畏缩后退的小儿子身上:“没事别到这里来晃悠。”那目光的重量几乎让周围的水流都为之凝滞,鱼渊本能地一颤,漂亮的粉色鱼尾不安地摆动了一下,差点没能稳住身形。他欲言又止,声音小得几乎要被水流吞没:“可是……九艉的鱼苗……”“鱼苗?”绯丽似乎听到了什么无足轻重的词,她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语气平淡:“你要是觉得麻烦,便直接丢给那个人类。顺便替我转告他,他想回到那个所谓的现世,随时可以。但是,九艉,他带不走。”绯丽的声音穿透真空,那无形的壁障随之骤然收紧。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一寸水流都化作了固态的刑具,要将他生生碾碎。九艉拼尽全力抵抗着这股窒息感,他强悍的肌肉在剧痛中痉挛,试图撑开这片绝望的牢笼。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坚硬的赤色鳞片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们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压得紧紧相贴,边缘锐利如刀,深深嵌入鳞片下的嫩肉。起初只是细微的刺痛,很快便化作了撕裂般的剧痛。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无数道细密的伤口中缓缓渗出,在他的皮肤上拉出蛛网般的血丝。他原本淬炼得苍白的皮肤,此刻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下,被逼出了一片病态的、深浅不一的血红色,仿佛全身的血管都即将爆裂。只要绯丽的意念再稍稍加重一分,他毫不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强韧身躯,就会像一只被踩碎的贝壳,连同骨骼与内脏,彻底崩裂。也正是在这濒临破碎的瞬间,一个更令他感到屈辱和战栗的认知,如冰冷的海水灌入脑海。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绯丽那深不可测的强大。过去那些他自以为是的挑衅,那些他成功逃脱的追捕,甚至有几次他仗着速度从她身边一掠而过,带起挑衅的水流……原来,那一切都不过是她在纵容,是俯瞰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上蹿下跳,进行着一场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反抗。她只是在让他,像让他那个娇气的弟弟一样,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而现在,游戏结束了。她收回了所有的放纵,只轻轻动了一根手指,便将他所有的骄傲与力量,碾成了沙地里的一滩烂泥。绯丽漠然转身的背影,即将彻底断绝他所有的希望。屈辱与恐惧,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九艉的心脏。九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向谁低头的一天。可眼看着那身影即将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了他所有的骄傲。他不能失去辞穆。一股破碎的气音从他被血沫堵塞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幼兽在面对绝对的、无法抗衡的威严时,发出的最卑微的哀鸣。声音嘶哑而短促,带着颤抖的祈求,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向缔造了他的那个存在,发出的求饶。“母亲……”然而,那金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绯丽的步伐依旧平稳,优雅得如同在水流中漫步,仿佛身后那卑微的哀鸣,不过是沙粒滚落的微响,不值得她分予一瞥。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我在奇幻世界给人鱼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