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王德全磕了个头,得令退下,倒退着出了殿门,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陈晏充满恶意的诅咒撕破尘封的记忆,再次在陈景的耳边回荡了起来,他重重地捏了捏眉心。
慕容子须缓缓起身,走到了陈景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节哀顺变吧。”
陈景闭了闭眼。
哀?
从出生开始,他的这位生身父亲就从未疼爱过他一天。甚至在他最脆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父亲却将他丢在荒山上,恨不得他死得越快越好。之后好不容易将他接回宫中,也不过是拿他当作培养自己儿子的工具。
从始至终,睿帝似乎都忘了,陈景也是他的儿子。
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哀伤的,只是……
陈景抬头看了看慕容子须,他面色平静,但眉目温和,一如当年。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陈景就总是觉得,自己的心是定的。
他们真的会像陈晏所说的那样,一个个地离自己而去吗?
不。
那都是陈晏功败垂成之时恼羞成怒的胡言乱语而已。
“沙……沙……”
慕容子须执起陈景的墨条,轻轻按入砚台之中,研墨的声音响起,均匀而沉稳,隐隐竟然将陈景拉回了幽篁山上彼此相伴的少年时光。
或许什么都未曾变过。
又或许,什么都回不去了。
陈景垂下眼,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被污损的纸页,朱砂未干,带来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他撵了撵指尖:“子须,帮我重新誊写一份。”
“是。”
慕容影领了折子去了,取来一张崭新的纸笺,在桌案上铺平。
他一行行扫过奏疏上的内容,神色一分分凝重了下去,最后目光目光落在署名处,陷入了沉思。
陈景见他只顾着低头研究奏疏,并未动笔,不由得有些奇怪。
“子须,怎么了?”
“陛下可曾认真看过此篇奏折?”
“尚未来得及细看,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这是溪义王的奏疏。”
陈景皱了皱眉:“皇兄?他说了什么?”
这篇奏疏通篇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无非是表达自己的忠心,感念皇恩浩荡,陈述自己在封地如何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绝无二心。字里行间充斥着的惶恐与急于表白的急切,与往日东宫的矜贵傲气判若云泥。
孔氏的死带走了陈昊的主心骨,陈晏的死更让他感受到了天家所谓亲情的无常。
他现在只想偏安一隅,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