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并不想让他过得安稳。
“溪义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写了这么一篇奏折,应当是听说了太上皇重病,时日无多的消息。”慕容子须边誊写边说道。
“溪义王与父……与先帝朝夕相伴二十余年,自是父子情深……若是求进京探望或是扶柩,朕,于情于理当准……”
“不,陛下。”慕容影道,“溪义王求的便是陛下恕他不孝之罪,因为重病缠身,无法进京探望。”
“……”
重病缠身,不过是托词罢了,陈景心知肚明。
前些日子,睿帝身处弥留之际,京中便有些不安稳。
王氏余孽连同陈晏旧部不知在谋划些什么,陈景虽然抓住了一批人,但依旧没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仍有一些漏网之鱼暗地里兴风作浪。
一些不好的谣言渐渐在京中流传开来。
他们在京中四处传播,今上之位来之不正,是用阴谋诡计斗败二位兄长,胜之不武,更逼宫迫父退位,大逆不道,因此,睿帝才会对陈景如此不待见,说什么都要搬离皇宫。
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惹得人心浮动。
更有甚者,竟然怀疑起陈景的出身来。
都说他是已故婉贵妃之子,可他为何没在宫中长大,直到快加冠了才送回来,谁知道这身份是怎么来的,背后又藏着多少腌臜之事?
正是因为这些流言甚嚣尘上,甚至传到了陈昊那里,陈昊惶恐,担忧陈景疑心这些事是出自他手,忙不迭上书一封,表明自己忠心耿耿,胸无大志,连进京看望亲父都不敢了。
可他若真的不来,岂不更加坐实了陈景不孝不友?
陈景为难地叹了口气。
“子须,此事交由你来办吧。即刻修书一封,安抚溪义王,并准他进京为先帝送行。至于流言……”
“微臣明白。”慕容影起身一礼,“微臣自会将此事办妥。”
第133章折水篇(十八)通信
正值寒冬,北地的风像是带着棱角的刀子,日夜不停地刮过连绵的营帐,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中军大帐里,萧风卸下沉重的明光铠,只穿了一件半旧的玄色剑袖常服,曲着一条长腿,随意地坐在胡床上。
连日的督巡在他脸上留下了几分疲倦,惯常噙着笑意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风霜。
“将军!”亲兵统领赵闯掀开厚重的毡帘,裹挟着刺骨的寒气闯了进来,“京城里来信了!”
萧风闻言,抬起了头:“信使呢?”
“在外头烤火暖身子,东西末将先送进来了。”赵闯掏出一个被包裹完好的扁长匣子,递给了萧风。
那匣子入手沉甸甸的,萧风接过来,道:“好,先下去吧,让信使好生歇息。”
赵闯应声退下,帐中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
他揭开防潮防风的油布,露出了匣子本身。匣盖正中,烙印着一个熟悉的蟠龙纹样,旁边还有一行瘦硬峻拔的字迹,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陈景私印的落款。
萧风的眉峰不由自主地舒展了几分,他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笺。
信纸展开,带着京城御用松烟墨特有的香气,在这充满硝烟与风沙气息的营帐里,像是一股清泉流过了干涸的河床。
“风卿如晤:北地苦寒,朔风如刀,料想营中诸事繁剧。朕于宫中,亦觉今岁之冬,格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