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嗓音和缓地开口,沙哑中透露着温润:“水困于山,不馁其志。山阻其流,不改其清。水之柔,可穿石而过;水之韧,可破山而出。心若如水,困境何惧。”
遥岚不知住持写了什么,也没听懂她说的话,只得暗自将这云山雾绕的一段话记在了心里,想着日后慢慢琢磨。
可逝川却仿佛完全听懂了,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了眼底。
遥岚思索了片刻,将目光移向住持,问道:“劳驾,能否请您也为在下垂示。”
可没想到的是,住持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命是命。”
她道。
遥岚愣住了。
无命是命?
什么意思?
住持对逝川说的话,尚且有几分模糊的指示意味,可对遥岚说的这四个字,却真真是一点启示都摸索不出。
并且,遥岚觉得,这句话并不像什么好话。
果然,逝川错愕地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他偏头看了一眼遥岚,又把目光移向住持,问道:“是福是祸?”
住持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
“既然没有什么可指点的,那便是可以随心所欲了。”遥岚却并没有过多地纠结这句话的含义,“若能不受拘束,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住持上下打量了遥岚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神色淡然的脸上。
“奇哉,”住持赞许地点点头,“虽年少,却有遍观云烟之释然。”
袅袅的轻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安宁。遥岚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地抿了一口。
“住持师父,”茶碗置于木质的茶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下还有一事要向您讨教。”
“瑞光寺如此宏伟,不知是何起源?”
住持闻言,微微一怔:“人们来到此处,多为祈求福祉,或求指点迷津,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瑞光寺的起源了。”
她神情复杂,遗憾中夹杂着哀伤,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虽然,那是一段本应该被人铭记的,波澜壮阔的过往。”
“愿闻其详。”遥岚道。
住持偏过头,望向了身侧的屏风,仿佛是在透过屏风看着什么,眼神中的感情令人无法看透。她垂下眼,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琉沙攻破东丘,实在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个冬天冷得刺骨,比往年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尤其是对于秋荷来说。
天上的云朵成了浅灰色,光秃秃的树抖着枝干站在河边,河岸上的草地上早已覆上了层层的银白。
秋荷跪在厚厚的雪中,下裙早已被雪水浸透,双腿麻木,连硌着她膝盖的石头都感觉不到了。
一个有她半人高的沉重竹筐不由分说地砸在了她的身上,粗粝的边缘瞬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秋荷咬着牙,抬起来的眼睛里带着恨意,却说不出的明亮:“家里明明还有足够的木柴,煤炭也可以买到,究竟为什么要叫我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