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会讨好人。装起无辜来像只无害的兔子,可狡猾得撩拨他走出道观升起去争权夺利的心时,又像只狐狸。偶尔还像山林里靠厮杀走出来的恶狼,盯着他的脖颈,仿佛他一个恍惚就会趁机上来咬上一口。
江烬梧自己也不晓得,就算,就算自己没有再那一日外出捡柴时撞见喝酒的羽戎,然后进而猜出他的身份,自己最后有没有可能依旧会被他说动。
也许会,也许不会,谢昭野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谁知道呢?
江烬梧察觉到谢昭野环着他的手臂愈发用力。
“哥哥。”身后的人在他耳畔茫然地低喃,“当年我没能为爹娘戴孝,今日至少能光明正大为师父戴孝了……你说,这值得高兴吗?”
江烬梧的心颤得厉害。
他忍不住,猛地转身回抱住他。
谢昭野的身体不住地发抖,从上京到徐州,又从徐州匆匆回上京,他压抑了一路,此时终于能松下那口气。
“我以为,以为自己能算尽一切……”
前世是江烬梧,这一世是师父。
他才发现,自己实在自负。
他学了数十年的纵横术,总以为自己可把一切当作棋子,可以以天下做棋局,可只要漏算一步,便满盘皆输。
上一世,羽戎明明还好好的。
江烬梧的衣领被滚烫濡湿。
“别动。”谢昭野低低的,哑着嗓子,“别动。不要看我。”
“哥哥,这一次,我好像真的,只剩下你了。”
……
许久。
江烬梧拍着他的背,说了句:“对不起。”
谢昭野浑身僵了僵,然后突然推开他,怒意上涌直直看着他:“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
“为什么总要说对不起?”
“你总要把这些跟你无关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吗?”
江烬梧眸光颤动,手指蜷了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雁奴,对不起,在我认出你前,让你独自冒着风雪,走了太久太久。”
谢昭野的眼中一瞬间有无数情愫伴随着泪光汹涌地溢出来。
他好像有些委屈,是属于小孩子的那种委屈。
不再是压抑的,故作无谓的,云淡风轻的。
只是单纯的委屈,委屈的小孩终于可以在哥哥面前卸下一切。
在朝堂上舌灿莲花的谢大人,入仕那年,也才十五。
*
谢昭野回京的第二日就穿着整齐上朝了。
路上遇到苏允邀他一同走,也没有拒绝,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