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辞一切安好,切莫忧心。”
“今日初见大公子,观其面色浮白、舌焦脉乱,气息似有伏火之症。府中请过诸医,皆未得法。辞斗胆以己所学相度,此症或非虚损,而是内毒之郁。愿父亲助辞一臂之力,将昔日在紫川所藏医术典籍、药经草方,尽数抄录寄来。若有先祖旧藏方本、秘方残卷,亦请一并附上。”
写到此处,她顿了一瞬,抬眸望向窗外的月色,眼神微动,唇角缓缓牵出一抹思乡的浅意。
姜辞从十三岁起,便跟着府中老大夫一道走过街巷,救治流民、登记名册、处置伤疮。
瘟疫肆起时,她亦曾亲赴水井边为百姓烧汤熬药,亲手抄写病理药方。
她落下最后一笔:
“辞知此行有险,然若有一法可救人,我愿一试。”
她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将信折好封入信封,命银霜明日一早交由驿使送回凉州。
灯火照在她脸上,暖黄微晃,墨香未散,身影浅浅落在墙上,显得很孤独。
明日,便是她与姬阳的大婚之日。
一场筹谋已定,由不得她回头的大婚。
她本该沉稳,可此刻心中,却偏偏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悸动与不安。
天未破晓,府中灯火已起。
正厅西序张起红绡绸缎,珠帘玉络沿檐而垂,东厢南苑皆换喜色装饰,礼官早已入位,内院仆从奔走,各司其职。
巳正三刻,迎亲之鼓鸣。
乐工备礼,大鼓三响,钟磬齐鸣,礼官开口唱礼,一应仪制一丝不差。
府中女眷皆盛装而出,姬夫人亲自主持内宅事宜,召见诸姬家亲戚宾客,正厅迎候文官武将、朝中宾友。
喜乐未起,心弦先紧。
姜辞早已起身,坐于镜前由晚娘梳妆。
银霜为她细细描眉,晚娘则亲自替她拢起嫁衣外袖,每一寸丝缎都熨贴得不带折痕。
“姑娘,你今日……真好看。”
银霜眼眶有些红,像是要说什么,终究忍住了。
姜辞望着铜镜中那位眉眼如画的新妇,一时恍然,仿佛这不是她,是被谁送入风雪命运中的另一个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倘若没有盟约,想必穿着喜服嫁的人,就是璟郎。
她轻声道:“走吧。”
喜鼓再响三声,内院门扉缓缓而开。
晚娘执红绸一端,银霜扶衣而侧。
姜辞缓缓起身,神色无波,身后吉服曳地,一寸寸踏过内院的石阶檐下。
院内钟磬已歇,宾客齐聚,红烛高燃,香烟袅袅。
礼官已唱至“新妇登堂”,眼见良辰将至,却迟迟不见新郎现身。
厅外,鼓声再次敲响。
喜帷两侧,晚娘牵着姜辞缓缓步入主厅前,她面前执着一柄织金纨扇,遮住面容。
主位上,姬阳应立之处空空如也。
姬夫人本坐于女眷侧位,见此情形,神色一滞,低声问身边婢女:“子溯呢?”
那婢女俯首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回夫人,今晨卯时后便未再见都督踪影。奴婢已让人去找了……”
姬夫人脸色骤变,眉心深蹙,沉声道:“怎可在大婚之日做出此等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