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昨夜未眠,脸色这样……”银霜哽咽。
姜辞却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静静将最后一枚步摇插入鬓侧。
镜中人妆容未施,发鬓清净,一身喜服衬得肌肤更显雪白,眼神却冷清如初雪初霜。
她望着镜中自己,轻声道:“银霜,辛苦你了,以后要陪我去丰都了。”
天色微明,紫川城外的官道上,马蹄声杂乱,旌旗低垂,护送和亲车驾缓缓出城。
姜辞穿着一身嫁衣,稳稳坐在素幔低垂的马车中,帘外是一骑护卫整肃,银甲披寒光。
她指尖紧攥着一方帕子,帕角早已被捻出褶痕。帘内寂静,只有马车车轮碾过青石的低鸣,宛如压过心头的闷鼓。
银霜坐于她侧,眼圈微红,正悄悄抬手替她扶稳发簪。
另一侧是晚娘,也就是姜辞母亲生前的贴身女侍,年近四旬,面色凝重,紧紧握着姜辞的手,低声劝道:“姑娘……忍一忍,过了此关,一切总会安稳。”
姜辞未言,只将帕子握得更紧。
城后忽有一阵马蹄急响,由远及近,似一道风追逐而来。
是谢归璟。
他自小院听得风声不对,追问下人才惊觉姜辞今日出嫁之事,披衣便策马奔出城门。
远远望见那一行红轿素幛、甲士簇拥,他眼前猛地一震,几乎无法呼吸。来不及思索,马鞭猛抽,直奔车队而来。
“让开!让开!”
护卫闻声转身,长枪一横,将他生生拦在护卫外圈。
“谢公子,前方为和亲队列,请止步。”
“你们让开!”谢归璟眼眶发红,声如震响,“我只是……我只是要和她说一句话!”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带着失控地冲向马车,声嘶力竭地唤道:
“阿辞——!”
“姜辞!你下车!你别去好不好!你若开口,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我、我求他……”
马车未停。
帘帐之内,那道呼唤声一声高过一声,终于震碎了姜辞眼角强忍未落的一滴泪。
银霜的手紧紧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摇头:“姑娘……”
晚娘一字未说,只低垂着眼,手却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帘幕微动,姜辞抬眸望去,能看到城门远处青灰色的光,不能看见他。
她终究没有掀开帘子。
她不能掀。
身后,谢归璟下马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忽而猛地低头,将那玉簪生生折断,两截玉断从指缝滑落,砸在地上,清脆一声。
眼眶通红。
十余日风尘仆仆,马车由紫川一路行至丰都。
姜辞未曾想,两地竟近得如此,不过半月,便已从娘家之地踏入姬氏疆土。
城门在望,她本以为迎亲之礼或有简式接引,哪怕一名东阳侯府中副将也好,然来者却并非姬阳,而是一队衣着考究、神色冷肃的内府婢仆,皆是姬夫人所遣。
银霜悄声:“都督竟未出迎……”
马车刚入城,前方忽有甲士列阵,东阳军横刀而立,气势森然,将马车一行人拦于城內主干道上。
为首将士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敢擅入军城?”
姬夫人所派的婢女忙上前,扬声回道:“此乃夫人亲定之亲事,新妇姜氏,今日奉命入城。”
那将士目色未动,正欲言语,忽而,一阵蹄声疾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