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咬得有些刺痛,也隐隐察觉到对方此刻的失控和刚注入的秽气有关。
琼华的确有些头脑发热,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
直到胸口处传来像被重锤一般剧痛,她才推开苻黛,偏头又吐出一口黑血。
她捂了下模糊的眼,头越来越昏,最后腿一软,倒了下去。
苻黛在她摔倒前将她扶住,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她突然抬手,碰了碰自己被咬破的唇。
千百年来找到她的邪祟,连抬头直视她都不敢,向来以卑微虔诚的姿态跪伏在她面前,甘愿将一切都奉献给她。
敢这么对待她的,眼前这人还是第一个。
难怪总是心软脆弱,自小生活在无漆森,不知天高地厚,把情爱视作全部,愚昧可笑。
她神色冷淡,却打横把人抱起来,带回了客栈。
人界牢狱里的巫女无一幸免,这么多人的秽气同时注入琼华体内,她短时间内无法调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苻黛将人放在床榻上,解开了她衣襟,果见腰后的仙淤淡了些。
只是,眼下她的身体状况,还是得尽快找到萝灵芝。
苻黛拉下床帘,吹灭了屋内的灯,盘坐在一旁,合眼打坐。
一帘之隔,琼华无意识攥紧了手下的被褥。
她额间渗出细汗,嘴唇微抖,不知在说些什么。
梦中的琼华再次回到了无漆森,一切还和曾经一样,树影交错间泄落在屋檐的日光如点点银箔,挨着小溪的木屋里养着从林里救下的受伤虫兽。
这里的日光总是亮堂堂的,却很少能见到烈阳。
琼华茫然地站在院门外,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院堂里,荼蘼正坐在石凳上,因为苍老而皱巴巴的手拈着一枚细针,膝头盖着一方白色帕子。
她鼻间一酸,眼眶刹时湿了,声音那么委屈,不成调子:“……阿婆。”
老妇人眯着眼睛看过来,朝她伸出手:“还知道回来。”
琼华走近,握住她的手蹲下,侧头贴上她手心,偏偏忍不住打破幻象的泪,软着声音哀求:“阿婆……阿婆,你别丢下我,我保证以后不乱出去玩了,你们别不要我。”
“你们都走了,我只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荼蘼拿起没绣完的帕子替她擦掉眼泪,掌心揉按她的发顶,眼尾皱纹拉成一条线,她笑着说:“琼华,你是我们巫族最后的圣女,巫族向来与世无争,我们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平安幸福。”
“不要,”琼华紧握她冰凉的手,哭着摇头,“凭什么要巫族的命来满足他们的贪欲,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
“恶有恶报,世间自有公道,我不要你为恨而活,我带你回来,是要你此后的每一天都无忧无虑。”
周围的景象逐渐淡了,荼蘼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琼华顾不上解释了,徒劳地扑进她怀里。
她想说带她一起走,可魔族还有族人在等她,巫族的血仇未报,她不能这么任性。
“琼华,你回头。”
琼华闷在她怀里,缓缓回头。
院门外围着的身影背朝日光,有人抬手擦拭脸上无法流下的泪,有人朝她挥动褪色的衣袖。
“琼华!”熟悉的清脆声线响起。
琼华抬起头,看向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那张笑脸。辛夷湿着眼眶,脆声道:“往后,别总想着我们,去看人间的月,连带着我那份一起!”
她下意识想起身,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化作流萤,掠过篱笆墙,盘旋在她摊开的掌心。
清风吹散了她的发丝,她收紧了手,忽然捂着心口弓腰,急促地喘气。
“阿婆,你信的公道……由我来当。”她沙哑着声音,咬牙绷出泣血的誓言,“苍天无眼,我来做他们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