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鄙的人族,解手竟这般随意,吃饭的木桌可就在不远处。
他为了找狱卒口中说的鬼影,带着几个小弟子绕着狱牢走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倒是路过关押巫女的牢房时,脚步顿了顿。
虽然很想见识下传闻中闭月羞花的绝色,但里头传来的血腥味还是劝退了他。
他屈指抵住口鼻,也不知里头死了多少人,生怕自己的袍角也沾上这气味,转身走远。
回到班房时,那几个狱卒正挨着坐在桌前,低声不知念叨着什么,余光见了他,忙不迭开口要问。
何知真却皱了眉,看着他们身下黑色的木块,不知为何有些阴冷。他指着那处,问:“你们坐在什么东西上?”
老张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长、长凳啊……”
他们边说边回头,没了后音。
何知真狐疑地走近,扒开几人的肩膀:“我在问你们话——”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块黑木,不是别的,正是那日高桥盛下葬时用的棺椁。
可这棺椁,不是被自家师弟搬走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一脚把几个碍事的踹开,抬手掀开了棺盖。
本该空荡荡的棺材,此刻却躺着个青灰青灰的干尸,皱缩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脸颊和眼眶都深深地凹陷进去,平方在两侧的手也长出了过长的指甲。
几个小弟子惊呼,何知真哼笑一声,拔剑就要刺。
棺中死尸却在此刻突然睁开了全黑的眼,两条枯枝般的胳膊僵硬地抬起。
何知真连忙后退几步,小弟子也走近护在他身侧,警惕地望着高桥盛的尸体。
身侧,和高桥盛共事几年的狱卒当即吓疯。
牢内其他狱卒被这边的动静引来,都被眼前场景骇得不敢动弹。
谁知道他从棺里爬出来后,会先蹦向谁呢?
琼华阴沉着脸俯视着下方的动静。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几根细线,细线另一端被系在一个人偶上。
人偶扎得十分敷衍,只能勉强从中看出几分高桥盛的影子。她操纵着人偶动作,底下的尸体也跟着从棺材中飞出来。
那双漆黑的瞳孔毫无生气,呆滞地盯着前方。
何知真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鼻腔溢出一声冷哼,手中长剑已然朝他刺去。
剑锋逼近尸体的刹那,那尸体却毫无征兆地仰倒悬浮,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向上飘。
何知真惊愕一瞬,乌泱泱的脑袋随着视线上移,众人逐渐抬起头来。
只见头顶横梁上,密密麻麻不知吊了多少具尸体,面绒惨白,眼珠子和长舌掉下来,和腐烂的四肢一同垂在半空,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摇晃。
血水沿着发丝滚落,空旷的班房回荡起令人发麻的滴水声。
何知真哪里见过这场面,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他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老李腿软得跪下,明明不敢看,不知为何怎么也移不开目光,他抖着嘴唇,浑浊的眼珠子忽然放大。
“那、那是……”
他抬手指向其中一具尸体:“高桥盛的堂弟……他是高桥盛的堂弟!”
何知真瞳孔皱缩。
高宅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尸体全无,谁又能想到,这些尸体会悬挂在狱牢上方,这几日来,牢内走过的每一道身影,都曾倒映在他们眼里。
就在这时,高桥盛忽然张开没了舌头的血口,传到众人耳边的,却是一道空灵诡谲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