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父穿着深色家居服,正坐在落地窗畔的长椅上。他手执一份财经时报,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掠过林栖雾,略微颔首。
“伯父好。”林栖雾连忙欠身。
梁振邦只鼻腔里“嗯”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报纸。
岑姝似已习惯了丈夫的疏淡,拉着林栖雾的手未松,话锋一转,真切道:“绾绾,你爹地最近身体点样?上次听你讲过,说他身体唔系几舒服?(不是很舒服?)”
林栖雾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她下意识避开岑姝关切的目光,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搁在膝盖上微蜷的指节。
她私心不想告诉梁家父亲的病情。
前不久梁伯父还以父亲身体抱恙为由提出婚期推迟,如今再提及刚做完手术,恐怕又要生出事端。
她不愿再让父亲徒增歉疚。
“劳伯母挂心。”
“爹地他……”林栖雾唇瓣微启,字句艰涩,“身体无大碍。”
“如此便好。”岑姝松了口气,轻拍她手背,“叫你爹地注意休息,少操劳。绾绾你也是,有事便同阿砚讲,让他去办。横竖将来都是一家人……”
佣人悄步上前,低声禀告晚膳已备好。
岑姝这才笑着拉起林栖雾:“走,食饭!今日专登叫厨房整咗你最钟意嘅黑松露焗蟹盖。(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的黑松露焗蟹盖。)”
长餐桌上,银器与水晶杯流光溢彩,数十道佳肴盛于骨瓷盘中。
岑姝吩咐佣人布菜,梁知砚坐于她身侧,偶尔与她低语;梁振邦踞主位,默然进食。用餐气氛看似融洽,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係呢振邦,(对了振邦,)”岑姝搁下汤匙,似忽而想起,脸上浮起期待的笑意,“既然绾绾下个月毕业,工作已落定。这婚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
“妈咪!”不等梁父开口,梁知砚出声截断,“绾绾才刚拿到港西剧院的offer,probation(实习期)尚未开始,点都要啲时间适应下。(总需要一些时日适应。)而且——”
他瞥了眼主位上面无波澜的父亲,“我手头几个project正到关键处,真系冇时间分身操持婚礼琐务,只能……再委屈绾绾等多阵先。(等些时间。)”他在桌下轻碰林栖雾的手,眼神含了安抚。
林栖雾捏着汤匙的指节微微收紧。
她望着梁知砚理所当然的歉意神色,一股凉意顺着脊骨悄然攀爬。
梁家待她确实不薄,但这样无视她意见下决定,已经不止一次。
怕父亲忧心,她也不曾告诉他心下的委屈。
岑姝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事业紧要,人生大事就唔紧要喇?绾绾咁好嘅女仔,(绾绾这么好的姑娘)你……”
“阿姝,”梁振邦终是撂下筷子,拭了拭嘴角,威严启声,“知砚所言在理。绾绾还未毕业,工作也刚定下,此时谈婚论嫁,操之过急。待她在港西站稳脚跟,知砚手上的project搞掂,再议不迟。”
“就系啰!”一个脆亮又带娇纵的女声斜插进来。
梁惠琪搁下餐具,撇撇嘴,带着些许天真的促狭,“阿哥而家边有心机结婚啫?(阿哥现下哪有心思结婚呀?)他忙得很!前两日我还撞见他同周家姐食饭呢!周家姐人靓女又大方,还赠了我新出的限量款手链!”
说罢,少女得意地晃了晃腕间,cococrush红宝石手链灯光下折出华彩。
“kiki!”梁知砚面色遽变,声线陡然拔高“乱讲!食饭都堵不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