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画展昭示着他的思想。
顺着巨大的首幅画作往里面走,人们随着青鸟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过时间的长河走过漫漫空间。
他们路过人生百态,路过长长的画卷,从数个遇见青鸟的人群中走过。
于是,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幅画。
最后一副画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信纸,空白的、没有开头与结尾的信纸。
“信”。
“他真的很自恋不是吗?”清越的话语点破了宁静。
在美术馆安静的人群中,一个推着轮椅的青年与孔宣一起站在空白的信纸面前。
青年自顾自地说着:“青鸟殷勤为探看……真是就算是改行了也念念不忘他的老本行,非要那么多人聚集起来,然后对他的过往发出赞叹才满意。”
“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结果就是看他送信的英姿吗?真无聊不是吗?”
青年低下头,与身前轮椅上的人抱怨耳语。
陆压转过头,看到了旁边穿着病号服的两人,病号服上缝着“七号精神病院”的字眼,再低下头,轮椅上的人歪过头,过于消瘦的脸暴露在人前,近乎病态的消瘦仿佛轮椅上的人只剩下一副骨架,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再也遮掩不去。
托他们俩的福,最后一幅画前只剩下他们几个。
孔宣附和了青年的话,并且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自恋了,没想到这只青鸟更自恋。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们这种熟人看的就是真相。
孔宣眼睛转动,瞳仁清浅而不失绮落地将视线落在青年的身上,他语气熟稔,带着一些朋友间的埋怨。
“鲲鹏的席你怎么没来吃,九凤。”
被称为九凤的青年弯了弯唇角,语气天真:“因为我在住院。”
“医生说我病情又加重了,需要住院治疗,好像是人格分裂还是什么来着,我病了,有点记不清了。”
他语气逐渐厮磨,像是摩挲在一起的石子,推着轮椅轻轻摇晃起来,并且兴奋地哼起了小调。
他一边摇晃轮椅,一边喜滋滋地跟孔宣介绍:“你看,这是我住院认识的朋友。医生叫我人格分裂1号,这是抑郁症6号,我喜欢6这个数字。”
“你喜欢吗?好-朋-友。”
九凤弯下腰,和自己的朋友脸贴着脸,阴测测的嗓音拖长后用一种怪调的口吻一字一句地重申。
抑郁症6号了无生趣地动了动眼球,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无声发起了呆。
“他也喜欢。”九凤抬头,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他比较腼腆,不太喜欢和外人说话。”
孔宣冷静地问他:“治病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我好极了,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里面的人都是好人,个个都很有趣,说话又好听——”
九凤兴奋地话语一顿,苦恼地皱起眉:“哦,不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后要被医生骂了。”
“小六,怎么办啊。”
抑郁症6号干脆把眼睛一闭。
两个人身上都有蹭出来的灰,轮椅上还凹下去一块,一看就是硬要翻墙出来的。
小的时候背着家长偷偷摸摸翻墙出来玩,长大了背着医生偷偷摸摸翻墙出来玩。
九凤哀哀叹息,悲痛自己偷偷摸摸的鸟生。
他自顾自地悲痛完,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两个人,迟疑地看向孔宣,又换了种语气疑问:“孔宣?我怎么会见到你?昨天新换的药还会产生幻觉吗?我觉得我应该幻想分裂出九个我才对。”
九凤迷茫过后,突然“哦”了一声:“哦,我想起来了,群里说你出来了,还开了个餐厅……打算帮我做道菜吗?”
他短短几句话变了几个语气。
孔宣看了他一眼,断然拒绝:“不接待傻子,谢谢。”
九凤:“给钱的,很多钱。”
“你要吃什么?”孔宣有点无语,但他这么坚持,于是勉勉强强说:“太难的我可不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