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撞”,这个词用得微妙,甚至有点卑微,路从辜不由得一愣。应泊紧紧抱着他,像是在抵御某种刺骨的寒意。胸腔微微起伏,心跳隔着两层布料清晰得像一面沉稳的鼓。
“我没事。”应泊还在嘴硬。
“你有事。”路从辜也没挣,只是低声。
“我真的没事。”应泊的声音压低到几乎贴着耳廓,“就是……就是困了。”
客厅的光线柔和静谧,暖黄的灯照得人眼皮发沉,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像在催眠,又像在悄声提醒一些注定无法回避的事。
沙发上,应泊仍抱着路从辜,头搁在他肩窝,脸颊贴着他颈侧,呼吸细碎得像一只躲雨的猫。
路从辜没急着动,只是静静任他抱着,直到应泊的气息终于不那么凌乱了,才低声开口:
“……被局长吓到了?”
应泊没回答,轻轻收了收手臂。
“局长在会上说的话,”路从辜慢慢说,“听着狠,其实就是个表态。你别太放在心上。真到了顶不住的地步,他会帮我们顶着的——之前很多次都是他帮我扛压。”
“他要是想把我们扔出去,早不是这个态度了。”他声音温和,带着诱哄的意味,“你看他刚才进门的那几步,停了又走,其实也是在压情绪。换别人,他可不说‘不能再死人’,他会直接把案卷拍在桌子上大叫‘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应泊轻轻笑了下,笑声透着疲惫,还有一点疼痛的虚浮。
“你这都能看出来。”他低低地说,“你要是去搞政工,没人敢开会迟到。”
“你别转移话题。”路从辜抬手抚过他的后颈,“你知道我不是说笑话给你听。”
“我知道。”应泊又笑了笑,这次是真正的轻微上扬了嘴角,“只是,不说这些,我怕真扛不住。”
他停顿了一下,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人嵌进胸口:“殉道者不会停的,起码现在不会。他作案都越来越从容。这说明他自信了,他知道我们抓不到他。”
路从辜垂下眼睫,默默听着:“那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应泊摇了摇头,脑袋在他肩上蹭了下:“没有。”
他又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玩笑似的弧度,低声说: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
他这话刚落,肩膀就被重重锤了一拳。
“嘶——”他故意夸张地叫了一声,歪头看着路从辜,眼里带着笑意,“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我可是伤患。”
“你再说一次试试?”路从辜沉声,眼里却有火光微微跳了一下。
“说不说无所谓,反正你舍不得。”应泊轻轻一笑,终于松了抱着的手,靠回沙发靠背,“去拿药箱吧。”
路从辜起身翻找了一圈,过了半分钟走回来:“没有绷带了。”
“没有了?”应泊撑着额角坐直,“昨晚我明明记得还有一卷……”
“我记得那是上次你自己裹的那点,已经用完了。”路从辜皱了皱眉,“我下去药店看看。你自己在家注意点,疼就躺一会儿。”
“遵命。”应泊笑着,冲他行了个没力的军礼,看着他披上外套。路从辜正要朝玄关走,应泊却忽然又一次开口,声音不重,却精准切入空气:
“从辜。”
“嗯?”路从辜回头。
“去查一下……”应泊语调忽缓了下来,“这三个人……有没有交集。”
路从辜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略低的眉骨,没急着应声:“你是说,三名死者之间的共同关系网?”
应泊抬起眼,看着他,嘴角仍挂着刚才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止他们三人。查查他们共同出现过的学术场合、行业会议、甚至饭局聚会……我怀疑凶手不只是一时激情‘选中了’他们,而是已经观察很久了。”
除了李文光留在现场的录音,其他两起案件都没有明确指向死者生前的争议性言行,殉道者信中的话术也相对隐晦。应泊虽然联想到了,但并没有声张——毕竟,只是他个人的直觉罢了。
至少目前,在警方眼里,这三个人还是毫无共性的分散的点,需要一根丝线,将他们连缀起来。
路从辜微微眯眼:“你是觉得‘殉道者’不是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而是个‘局中人’?”
“我没那么说。”应泊仍笑着,但那笑意薄得像纸,“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也许他们……曾经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路从辜望着他片刻,眼神一闪——应泊此刻的表情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在……印证某种猜测。他总有种应泊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的直觉,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让人调名册、酒店记录、出席签到,全部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