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应泊吐出这三个字。
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信纸正被技术员从车座缝里夹出,密封装袋。路从辜立刻抬头朝技术组挥了挥手,不多时,一名侦查员快步跑来,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张塑封袋,里面装着一封信笺。
“路队,在车里找到的。”
古怪的是,车内的座椅、方向盘大多沾染了炭灰,唯独这封信依然干净如初。信纸干净无血渍,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纸质厚实,手写字体潇洒飘逸,不像常规办公纸,更像是专门定制。
“看过了,未留指纹。”技术员附在一旁低声报告,“信封也未留下寄送痕迹,初步判断为现场放置。”
路从辜带着手套打开封口,小心抽出信件,字迹不多,却整洁有序——不像仓促写下的死亡遗言,更像是某种讲稿或“致读者信”。
信件开头语气轻松得令人不寒而栗:
亲爱的阅信者: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李文光的尸体,如果没有,请尽快查看后座——开个玩笑,他当然规规矩矩地坐在驾驶位,一切如常,只是……再也不会动了。
不要误会,我没有对他动手,他自行了断。我只是提供了一些“理论支持”和技术建议而已,行为是否构成胁迫,司法部门自有评判,我个人不置可否。
不如听我讲一个故事:
有一位教授向学生们提出一个问题——一名走投无路的罪犯,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决定跳崖。他的仇人却在他纵身之前高声叫好并鼓掌,这是否构成故意杀人?
学生哗然,一时间各执一词。
教授微笑:“他只是说话。”
是的,只是说话,我也是。
——殉道者。
念完最后一行,路从辜缓缓合上信纸。他的脸色在车库昏黄灯光下,像蒙着一层铁灰。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回声。直到几秒之后,路从辜才继续道:“……他开始挑衅我们了。”
同样的信笺,同样的字迹,同样的“殉道者”署名,连“不如听我讲个故事”都一模一样——这是他们收到来自这个自称“殉道者”之人的第三封信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封信都伴随着一起命案,第一个死者是名大学教授,第二个则是一名法官。
除了这封信,“殉道者”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痕迹。
良久,应泊才再次开口:“不是挑衅。”
“什么意思?”
“他没有挑衅我们,是……讲习。”
“讲习?”
“他把每一个案子当成一次推理练习,每一封信就是他的导语。他不掩饰也不否认,更不正面承认,只是叙述、比喻、提出问题。”
“就像个讲师。”应泊轻声说,“在一间我们看不到的课堂里,讲述着他的规则。”
信纸在风中微微翘起,像是死者未了的口信,被不知名的手翻开,再抹平。路从辜点头,目光从尸体所在的灰色帕萨特掠过,定在车库昏黄灯光之外。
“李文光是第三个。”他无意研究这个疯子一样的杀手究竟试图传达什么艰涩理念,他只觉得每一起案子一定有逻辑上的关联,“还会有第四个吗?”
第127章义人之福“别动。”应泊低声说,“………
第二天,望海市检察院五楼的大会议室早早亮起了灯。窗帘被拉紧,遮住了午后阳光,整间屋子浸在一种令人压抑的偏白灯光里,光线冷得像医院病房。
空气里隐约有止咳糖浆的甜腻气味,似乎有人身体抱恙,却强撑着来参会;有人悄悄拧开水瓶压低咳声,但更大范围的沉默吞噬了一切。
靠近门边的一名老民警手里捏着一包快抽完的烟,拇指反复摩挲着烟壳的边缘,那动作细微而机械,仿佛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虑感终于找到出口。他不敢点烟,不敢看人,只是低头盯着那只扁平纸壳出神。
会议桌正前方,投影仪亮着,屏幕上依然是那张被无数次展示的案情摘要:三名死者的头像并排列出,下方一行大字:
“‘殉道者’系列连环杀人案案情分析会。”
没人出声。
啪——
一名年轻检察官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水撒了一地,他连忙蹲下擦拭。没有人笑,甚至没有人转头去看。连“嘘”都没有,仿佛这块小石头都不足以搅动这片凝固死水。
靠近窗边,两名民警压低嗓音发生了争执。
“你说得轻巧,谁能撑得住?三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