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整天都没说上一句话。路从辜也不知道应泊在发什么神经,也许是把家里的火气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晚自习下课铃一响,路从辜把书包甩上肩膀走出教室,故意绕开两个人往常一起走的东门和必经之路,钻进学校的围墙外一条法国梧桐遮覆的暗巷。
毕竟夜色已深,即便学生放学闹得再轰轰烈烈,该僻静的地方总归也热闹不起来。正和应泊闹着脾气,路从辜便一个人踩着梧桐叶的投影,百无聊赖地踱在回家的路上。
马上走到巷口,要拐进小区侧门时,路从辜发觉了些许异常,后背的汗毛纷纷立起来。
距路从辜十米左右站着的几个窃语的年轻人,一打眼就让他心生警惕。路从辜虽然在校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点有关社会青年的常识。眼前的这些人似乎正好与他的理论知识相契合。
而他们的投向他的攫取的目光,说明了他们的目标。
路从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早跟他说过在外活动的时候要格外留心,他一直不以为意,此时恐怕有所印证。
果不其然,那几个人开始大步向他走来:
“小子,路项禹是你爸吧?”
路从辜几乎不必费脑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必定是父亲端掉的贩毒集团漏网之鱼,心知这回麻烦大了。巷口零星路过的行人匆匆,大多不愿多给他们一个眼光,有也只是略略一瞥便继续走自己的路。路从辜不回答,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说话,爷没时间跟你耗。”
“不是。”
“嗤,你当我傻啊?”其中一个瘦高的尖脸男子不屑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发黑的牙,“你是不是当咱都是傻逼?”
“别跟他废话,跟他爹一样欠打。”另一人不耐烦地推开尖脸男子,走到路从辜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孩子,别怪哥几个下手狠,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爹,管得忒他妈的宽,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话刚说完,他那只抚在路从辜脸上的手攥成拳,猝不及防地再次挥来。
路从辜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着,向后一个踉跄,颧骨上当即泛起红紫,心下一股无名火燃到极点。余下几人冷笑着合围过来,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开始真正的施暴。
尖脸男终于按捺不住,又是一拳挥来,却在即将落在鼻梁的一刹,被早有准备的路从辜死死钳住手腕。
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相当的镇静。也许是被他的反抗激怒,尖脸男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想要挣脱,路从辜看穿他的破绽百出,一把将他拉近,顺势屈肘撞向尖脸男肋下,手底寒光闪动,防身用的微型匕首冰凉地抵在尖脸男的颈侧:
“别过来。”
现场陷入僵持,其余几人顾及尖脸男颈侧的匕首无一敢上前。路从辜勒着尖脸男向后退去,街上路灯的光亮逐渐明晰,人声也嘈杂起来,仿佛他已经迈进了安全的界线内——
“呃啊……”
腹部突兀一凉,继而是钻心的刺痛。路从辜闷哼一声,下意识护住疼痛的部位,汩汩的热流不一会儿便浸透了他的手,渗过指缝向下弥漫。
尖脸男趁机逃脱他的控制,手里的尖刀还在滴答地向下滴着血。那几个人也明显慌了神,惊恐地看着路从辜渐趋不支。路从辜喘着粗气,极力想撑住摇晃的身子,眼前的景象却在天旋地转中,清晰不再。
他本能地用手撑地向后躲,血迹在地上拖出一条狰狞的痕迹。
“有、有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巷口那个孑然的影子。瘦瘦高高的男生愣愣地站在路灯下,目光刚好投在这边几人身上。
是应泊。
尖脸男拉住路从辜的脚踝把人拽过来,两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路从辜发狠咬住捂嘴的手,在惨叫声中竭尽全力大声嘶喊。
“应泊……别过来!”他忍着剧痛,强撑起一口气抱住另外几个歹徒的腿,“快跑!跑啊!”
第104章第104章“那……我想听你弹吉……
应泊用单边肩膀挎着书包匆匆赶到监护病房门口时,走廊里的椅子上已经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原本双手抱头,听到应泊的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眼周一圈累日疲倦的乌青,还添了几分酸楚的红色。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了彼此的身份。应泊不由得感叹父子俩长得实在太像,连眉毛都一样习惯性地蹙起。他放缓脚步上前,礼貌开口打招呼:
“叔叔好。”
男子向他微微颔首,又慌忙用手背擦泪,掩饰泛红的眼眶。应泊坐在男子旁边,把书包抱在怀里:
“从辜还没醒吗?”
“……没有。”男子摇摇头,“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到脏器,心脏还是有漏跳,需要观察观察。”
他定定地直视着应泊的眼睛:“谢谢你把小辜送到医院,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敢想……”
“那几个小混混也抓到了?”
“抓到了,交代说是之前漏掉的几个毒贩,不敢来找我,只能拿家属泄愤。”路项禹自嘲地一笑,“没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不都抓到了?”
应泊脸色微变:“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