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辜低低地笑了,放松了力气,用手帮忙分好刘海,视线却从应泊两眼间下滑,最后落在微张的唇上。应泊把着他的手腕,含笑道:
“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也在盯着我吗?”路从辜反问。
暖风不仅没能烘干潮气,反而将空气搅得越发黏腻。空白持续了半晌,彼此的鼻息越缠越紧,应泊托住路从辜的后脑,看他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颤动的阴影。
“你在发抖。”应泊说,“可以靠我近一点。”
吻落得比窗外的雨丝还轻,温柔而又恣肆,双方都毫无抵抗便缴械投降。起初只是唇瓣相贴,辗转间却扫地俱尽地将彼此的理智收割殆尽,厮磨的力道像是幼兽试探着撕咬。应泊大起胆子加深这个吻,唇舌寸寸深入地缠上,步步为营的攻占藏着温柔谨慎的试探,路从辜的呼吸骤然乱了。
“别走神……”应泊一手手指插进路从辜后脑潮湿的发间,完全把他困在身前狭小的空间里,“闭眼。”
唇齿交缠的水声混着窗外渐密的雨,路从辜后腰被应泊垫住,也小心地把掌心贴上应泊的脊背,隔着湿透的衬衫一节节地摩挲凸起的脊椎骨,像是护着一件珍视的易碎品,又像在确认归属似的。
应泊闷哼一声,呼吸加重,忽然退开半寸,鼻尖蹭着路从辜的脸颊。路从辜膝盖发软,却仍扯住他的领带,将人拽回来,主动咬了上去,吻得毫无章法。
末了,应泊才留恋不舍地撤去,又留下一个收结的轻啄。
“有一句话,一直忘了说。”
他笑得烂漫,依稀是彼时的少年模样:
“我回来了。”
*
雨稍稍停了,路从辜揉着头发走出来,系好睡袍带子,骤然离开温暖的浴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时间不早了,夜宵只能勉强对付一口,餐桌上是已经煮好的挂面,里面加了几个三鲜馅饺子,应泊躲在自己的书房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么。
他刚用筷子尖挑破溏心蛋的蛋黄,应泊的拖鞋声从身后传过来,随后一张对折的便签纸擦着他耳畔飞过,精准地掉进他碗里,马上被面汤浸得皱缩起来。
“哎呀。”应泊懊恼地拍着额头,“不好意思,再来一次。”
路从辜挑起那张浸透的纸片,努力识别着上面的字迹,那是一串数字,他推测问:“……银行卡密码?”
“是密码,不过是加密文档的密码。”应泊坐到他对面,看了眼手机日期,“我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写在了文档里,设置了密码,大概四个月后会自动发送邮件给你。但不排除计划有变的可能,那我会亲自告诉你。”
实话实说,路从辜方才倒并没有把应泊的话当真,就算应泊又一次蒙混过关,路从辜也拿他没办法。但应泊突然主动起来,这就有些反常了。路从辜放下筷子,试图从应泊的表情中找出些许端倪。
“多大的文档?”
“不大,不到1M,后面也许还会有补充。”应泊神色如常,“密码输错三次会自动销毁。”
“为什么一定要是四个月?”路从辜隐隐觉得不安。
“为什么?”应泊自己也茫然地皱眉,“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说的?既然愿意承认,为什么不现在亲口说呢?路从辜暗暗记下来那串密码,把便签纸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打探问:
“不会是遗嘱吧?”
第66章温存尾音被吞没在唇齿交融中。应泊一……
“随你怎么想,信不信也随你。”应泊不置可否,走过来端起碗,“这碗脏了,我再给你盛一碗。”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进了厨房,打开燃气灶加热锅里的面条,把碗里的面倒掉,又仔仔细细把碗刷了一遍。路从辜手肘支在餐桌上,转过脸看他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个人让自己又爱又怕。
爱没有原因,爱就是爱,没有人能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爱上另一个人,但只是斜斜地瞥一眼都能感受到心脏的悸动;怕是因为这个人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其实从来都没看透过他呢?
应泊依然哼着他的歌,在灶台前忙活,偶尔偏过头来与路从辜对视,笑一笑又转回去。洗完还没来得及吹的头发倒伏着,削弱了整个人平日里那种意气风发的锋锐感,衬得面部线条和神情温柔而乖巧。路从辜的父亲路项禹第一眼见到应泊,便夸赞这个孩子“长得就一脸正气”,以后是个搞司法的好料子,应泊听了也只是笑,说自己还是更想做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或许当时谁也没想到无心之言能一语成谶,算是一种命运弄人吗?
讯问犯罪嫌疑人的样子见多了,路从辜还从来没见过他开庭的样子,大学时围观过法学院的模拟法庭,双方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只是言辞上的交锋就足够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屏息。
不过,一想到模拟法庭,路从辜很难不联想到先前在陈嘉朗办公室看到的那张合照。那时的应泊身形比现在单薄,不大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同现在一般波澜不惊,仿佛周边的一切赞美、爱慕都与他无关似的。
一直到回房,路从辜都默然不开口,斜倚在床头软包上,定定地看应泊低头帮自己换药。应泊指尖轻扫他膝盖上新长出的粉色的皮肉,突兀地问:
“想什么呢?”
路从辜垂下眼睛,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我还是想问……那天晚上,你们都做了什么?”
应泊涂药的动作缓了缓,眼底暖融融的笑意也不着痕迹地冷却。路从辜心里一紧,又紧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