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啦,娘亲去忙吧,掌柜他们肯定都已经到前院了。”
沈啾啾张口,听见一道属于孩童的嗓音。
“好,外面日头晒,下午就不要出去了,睡一觉好不好?”
女人的嗓音并不是温柔软语的类型,正相反,她说出的每个字都站得笔直,尾音微微下压,听不出半分严厉,却带着常年行商的自信笃定。
“嗯!啾啾知道啦!”
沈啾啾无比留恋地看着女人的背影,心中温软又酸涩。
母亲离开后,孩童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因为动作太急促,一口气没上来,扶着床沿猛咳了好一阵。
没办法只能放慢动作的孩童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一点点钻进床底下,从床底的木头缝隙里抠出一个用油纸严严实实封着的小包。
这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着的素绢,上面已经画了许多的墨点与横线,乍看上去像是孩童无聊的涂鸦。
与当下竖向的书写阅读习惯不同,沈啾啾一看到这张素绢,便明白这些墨点与横线都应当是横向看的。
孩童将素绢放在床边,起身走到铜盆边,伸手进去把手上刚才掏床底沾染的灰尘洗干净。
映着盆中水面的倒影,沈啾啾看到了男孩的模样。
只看五官,这个孩童和之前梦里的少年截然不同,但沈啾啾就是知道——他也是沈溪年。
沈溪年擦干净双手,回到床边往脚踏上一坐,展开素绢,沈啾啾这才真正看清楚素绢上的内容。
沈溪年是胎穿,上辈子才大二暑假在乡下避暑的时候脚滑掉进池塘淹死了,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进了才刚看完的龙傲天男频后宫文里。
旁人只认为是沈溪年自幼体弱,只有沈溪年自己心里清楚,作为携带记忆的外来者,他一直在被这个世界所排斥。
他在这个世界接触的人越多,排斥就越厉害,身体就越虚弱。
冥冥中沈溪年明白,只要他肯顺应这股力量忘记前世的记忆,忘记那本可以当做预言的小说,他就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健康生活下去。
可沈溪年不敢忘。
前世的沈溪年是孤儿,没有亲人,可这一世的他挣扎在夭折的边缘,是母亲谢惊棠一次次将他从黑暗中拽回来,用爱与呵护磕磕绊绊养育长大。
但在原书中,母亲谢惊棠的所有心血,所有产业,都只是作者设定给龙傲天男主白捡的金手指,而他的母亲也因此死于上位者私欲争斗的横祸。
沈溪年明明知道这些,试过了所有的方法,都没办法将原书的情节提前告知母亲。
所以沈溪年甘愿这样病弱地、离群索居地活着,也不敢忘记这些记忆。
像是等待沙漏倾泻一样,提心吊胆等着剧情里谢惊棠死亡的那一年。
沈溪年十五岁的那一年。
但沈溪年清楚明白地知道,盯着谢惊棠的眼睛太多,暂时帮谢惊棠规避死亡剧情只是一时成功,想要真正改变剧情,必须去京城。
只有去到权力最中央、主线剧情展开的地方,才有可能从根本影响、改变这些人物既定的结局。
镇国侯府是指望不上的,想往上爬,沈溪年只能靠科举。
所以沈溪年拼了命的读书,想要尽可能早的参加科举,进入官场,不至于错过关键剧情和重要人物。
“如果不是穿过来前,推理社团正好在研究摩斯密码,我还真不一定能记住……”
沈溪年挠挠脑袋,从小包里翻出一支巴掌大的翠竹小笔。
“记忆越来越模糊了,不行,得努力想想,上次记到哪里了来着……”
沈溪年手中的翠竹小笔很奇特,笔尖是相较寻常毛笔更加硬挺的动物毛发制成,和毛笔不同,为了方便携带使用,笔杆用的是空心细竹,连接笔尖的地方开了小孔。
笔杆里面存放着一根细墨条,使用的时候只要滴入清水,插入墨条研磨,墨水就会逐渐濡湿笔尖。
这是母亲谢惊棠根据沈溪年的比划解释,亲手做的。
借着梦中沈溪年的眼睛,沈啾啾很快就在素绢上找到了隋子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