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引鹤没有察觉到苏禾的异样,仍就叮嘱着:“这一趟,就是马不蹄停来回也需半月,我不在家中,你要照顾好自己。如今天气愈发冷了,平日要是想出门,也要穿缓和些,你身子如今才调理的好些,更要注意些。”
“你如今怎么也这样絮叨了?”苏禾轻轻挣脱开,拿起衣袍照着庄引鹤的身形比量着,“呐,总是念叨我不上心你的事,这身衣服花了我两个多月,你试试?”
庄引鹤接了过去,翻看了一下,抬眸看着苏禾,“这黑狐皮极难得,是我送来给你御寒的,怎么又给我做了大氅?那你自己用什么?”说着握住了苏禾的手,有些诧异,他不缺这些东西,也明白苏禾手上没什么御寒的好皮子,唯恐她冬日难捱。
“暖和吧?”苏禾笑笑回握,不在意的回着话:“这天寒地冻的,谁还往外跑?我也没什么亲友故交在扬州城里需要走动,最多也就是秋桂有了假来一趟,也不用我出去迎。倒是你,日日要去点卯,还是你用得上。”
抽回手,又将自己的衣领翻开示意道:“我也没随意糊弄自己,这里面都是去你库房寻的好料子。放心,我不会叫自己委屈的。”
两人说话间走进了内室,苏禾坐在榻上,看着庄引鹤将衣服一一换上,点点头:“正好合身,倒也不用改了。爷将这大氅也穿上,咱们在院子走走,看看可御寒?”
“好。”
夜色寂寥,隐隐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上,竟也覆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好似珍珠一般;庄引鹤见她只穿着家常衣服,手心微热,恐其受凉,连忙将大氅解下将她兜头兜脸一把盖住,他身量原就高出她不少,见她又被裹了一身,愈发显得娇小玲珑,心中爱极,情不自禁一把将人揽在怀中,俯首求吻。
苏禾略带喘息的将人推开,眼中薄怒,低声呵斥道:“庄引鹤!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这还在院子里呢!”眼角因呼吸不畅而憋出了浅浅红痕,薄怒之下更显得灵动。
庄引鹤轻轻抚摸着她的眼角处,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显得格外怜惜,语气中的爱怜几乎溢出来了,温声哄道:“别恼,都是我不好。我心里舍不得娘子,这才没了轻重。”
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带到胸口处,贴着自己的心口处,心脏的跳动热烈,就是冬衣都掩盖不住,似乎要挣脱出来,向眼前人诉衷肠:“你看,他也不舍。”忽又自嘲:“想不到,我也有这牵肠挂肚的时候。”
苏禾就这般仍由他牵着,感受掌下的跳动,离开与留下在脑海中厮杀。月色清冷,将人的思绪也凝在了此处。远处,大力的声音传来“快些,别叫饭菜都冷了才是。”惊破这安静的氛围,苏禾回过神来,对着庄引鹤道:“这么快就好了,咱们也进去吧。爷便是不冷,也没必要站在这受冻。”
“好。”庄引鹤任由苏禾与他十指紧扣在一处,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两人交缠的十指,眼中漾出笑意。
苏禾陪着庄引鹤用了一碗汤羹,便已经到了亥时三刻,大力带着下人将东西撤了下去,苏禾起身询问:“爷明儿一早就要走,今儿可要在这里歇下?还是?”
“我陪着你眯一会,明儿卯初再回府上就是了。”庄引鹤命人在耳房备水洗漱,又拉着苏禾不放,似是要她陪同的意思,心中有所顾及,便推脱道:“爷回回都弄得我一身水,这天太冷,万一受凉,我可不远喝那药,实在苦的狠。”
这中药就没个好喝的方子,每回喝药都得做足了心理准备,而后一口饮尽了;有时为了防止药性相冲,还不许饮后来些甜食缓缓,她如今是真害怕吃药了,太折磨人。
庄引鹤亲昵的刮了一下苏禾的鼻梁,故作暧昧的环住了苏禾的腰身,调笑道:“娘子这是想要了?那为夫自然是要答允的。”话还未尽,“嗷——”庄引鹤撤开脚,皱着眉头,不满道:“娘子好狠的心,这一脚可是踩得实。”
“叫你胡乱说话!该!”
“不与娘子闹了,”庄引鹤收敛了神色,“明儿还有正事,你替我擦洗擦洗,陪我睡会是正经。”
卯初。
庄引鹤便醒了过来,看着里侧的苏禾还睡得香甜,不忍吵醒,小心翼翼下了床铺,拿起罗汉榻上的新衣穿戴齐全,蹑手蹑脚的开了内室的门,侧身离开。大力一早便准备了朝食,庄引鹤见她要将苏禾吵醒,连忙挥手止住。
“别叫醒她,天色还早,叫你家娘子多睡会。我一会用完便走了。”
“是。”大力应声退下,只是心里有些奇怪,娘子一向到了时辰就醒的,如今怎么有些贪睡;许是冬日闲来无事,爱赖床也正常,从前也有过的。如今不管是在庄府还是兰溪别院,庄引鹤无事也不爱叫人近身伺候了,自己用完了朝食,骑马就回了庄府。
一进门,便直奔庄母的院子,进门便是一阵暖意,顺手解开大氅,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平嬷嬷。
“儿子给母亲请安。”庄引鹤躬身请安,“母亲可用过了?”
“这身衣服,她给你做的?”庄母朝着儿子摆手示意他近前来,拉着衣袖细细看了针脚,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针脚密实,用心了。”
“那是自然,儿子的事,她是最上心的。连我送给她御寒的狐皮都拿来给我做了一身大氅。”似是炫耀一般,庄引鹤用手指了指平嬷嬷手上抱着的大氅,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哼。”庄母瞧不上儿子这幅掉价的模样,也不搭理这话,只挥手示意丫鬟将准备好的
包袱拿了过来,道:“这里面给你装了干粮,还有银票。除了来福儿跟着你走,我还另外吩咐了两个护院跟你一起去,你放心,骑射上佳,不会耽误事的。”
“是。”庄引鹤点头应下。
“我叫人备了些吃食,左右时辰还早,吃完再走就是了。”庄母示意丫头进来摆饭。
庄引鹤挥手拒道:“一早便用过了,我想去看祖母一眼,母亲将东西送到前院交给来福儿二,我一会看完祖母就走。”
“也好。”庄母点点头,道:“那我这就吩咐跟你的人在前院等你。”
“那儿子告退。”庄引鹤接过大氅,避开了丫鬟上前伺候,自己一边打好结,一边朝外走。
“大娘子,这三爷铁了心要跟别院那位了,咱们还送人走吗?”平嬷嬷眼见这光景,心里不免惴惴不安,生怕三爷办完事回来看见空空的别院,要与大娘子闹起来。
“若为妾室,我自然由着他去;可他要聘为正妻,此事,我绝点不了头。他原就在仕途上不算上心。若是再无岳家助力,待我与他父亲百年以后,便是老大老二愿意扶持一二,到底也不便。”庄母心里当然明白,苏禾在她眼中,是上不得台面,但她也着人打听过了,不是人家贪图富贵巴上来的,是她这好儿子强纳的,既然一开始就心不甘情不愿,那就由她这个做母亲的为儿子了结这段孽缘吧。
“大娘子考虑清楚就行。”平嬷嬷按下心中不安,顺着庄母的话应道。
辰时三刻,庄引鹤细细吩咐了李嬷嬷,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老太太,转身离去。前院门口,来福儿并着两个护院早已等候多时。
庄引鹤也不多话,直接翻身上马,扬鞭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