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得谢玉这一手。
陈尘无疑是个极好的食客,一箸接着一箸往嘴里送,虽一言不发,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满意。
以往在家中,宝儿早已吃惯了她的手艺,又惯会讨好她这个二姐,她的反馈不作数。
此时见着新客埋头苦干的样子,谢玉也流露出无意识的浅笑,生怕这个眼神不好使的新客夹不到菜,不住地往他碗里夹菜,连自己面前的饭都顾不上,直至客人的碗中垒出一座菜山。
客人无奈:“好了,谢玉,再夹我也是吃不下肚了。”
厨师的筷子顿在半空中,讪讪地收回,往自己嘴里塞,终于开始关注到自己面前快要放凉了的米饭。
“不知宝儿吃过午饭没有。”这不专业的厨师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昨日离家之前,谢玉交代了李大娘多加照顾独自在家的谢宝儿,却仍是对这个妹妹牵肠挂肚。
陈尘:“不若后日回去看望?”
谢玉应承,现下还是要先解决这病患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地各吃各饭。
“你是家中二姐,那你大姊何在,可是已经嫁人?”
谢玉稍愣,抬头看着陈尘灰色的眸子,半晌后,才垂着脑袋笑道:“死啦,四年前。”
谢玉将碗中的米往嘴里扒,她的眼眶泛着红,瞪得浑圆,嘴边仍带着僵硬的笑,脑海中一粒粒数着面前噎下的米粒,如此才能切断自己与脑中梦魇的联系。
四年前,南水县县衙。
一个女子赤足跪于公堂之上,披头散发,脚上带有枷锁,随着她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且看这女子面上,青一道,紫一道,嘴角处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渗出血水来。
“谢氏女金柳,今十九。经南水民众告发,共获赃物折四贯银钱,是为惯犯。其中窃取主家陈府一贯银钱,是为以下犯上之罪。”
县令端坐堂上,不耐烦地敲着桌板。在他一旁,胥吏手持卷轴一条条的数落面前女子的罪行,不时往县令那儿瞥上一眼。
“谢金柳,你可认罪?”
那叫谢金柳的女子目光之中失去光彩,不愿作答。
忽而,如同感知到什么一般,猛然背身,见到堂外的人群当中,一个扎着丸子的小丫头正扒着人群,从三三俩俩看热闹的大人中间扒出一条缝来,双目直愣愣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身影。
“啪!”
县令手中惊堂木一拍,吓得谢金柳咯噔一下回过头来。
“谢金柳,你可认罪!”县令声音升高。
“草民认罪。”
“判处三十杖刑罚。”
一枚令签往她身上一抛,盖棺定论。
一杆木杖棍棍到肉,打得那女子醒了又昏,打得那丫头死死捂着嘴,咸咸的泪珠从指缝钻进口中。
县衙大门一关,围观者作鸟兽四散。
小丫头瘦弱的肩膀上扛着那沉重的身躯,血水、汗水、泪水混杂,在南水县的街巷上拖出一条湿痕。
这十数岁的小丫头正是谢玉。
第一日,谢金柳倒在床榻之上,不曾转醒,谢玉从药铺寻来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