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坐在床边,床上的人难受地翻了个身,平野轻手轻脚为他擦脸,忽然手腕被捉住了。
“幼鸣?”
睡梦中的人毫无反应,可力道却大,平野挣脱了一番无果,只能由着姜渡月去。
姜渡月却好似并不满足于此,不知做了甚么梦,紧蹙眉头,手抓得更紧一些,顺着手腕一路往上,最终定格在肩膀上,一把将平野按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得了更多体温,那双冰凉如玉的手顺着平野脖颈处摸索了过去,终于将平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这动作很别扭,但对于平野而言,很熟悉。
两人一路奔波,在马车上同床共枕的日子太多,再好的马车也不能和客栈相比,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难免觉着不舒坦。可平野尽量想让姜渡月舒坦一些,他有时候靠着边缘,让姜渡月枕在他大腿上,如此便能腾挪出一大块位置来。
姜渡月知道他的心思,领受了他的好意,可往往等平野醒过来时,早已经被姜渡月拽到了身旁,那双手轻轻搂着他的脖子。
车外往往颠簸,在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平野听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他想或许这就是幸福。
如今这样的幸福又回来了。
他调整了身体的位置,尽量让姜渡月手臂舒服一点,这一切都做得万分小心,害怕稍有不慎就会让姜渡月醒来。那双眼睛里有对他的恨意,有对他的怨怼,还有浓烈的伤心。
现在这样就好。
平野在心里说:我现在就很幸福。
近日来的体力耗费殆尽,平野将手搭在姜渡月的腰上,在雨声淋漓中,渐渐合上眼睛。
这一觉却未能睡到次日,昏沉之中,听得外头的动静愈发大了,直到有人大喊道:“少主!准备出发了!”
出发?要去哪里?
平野猛地睁开眼睛,山庄里火光冲天,似有大的变故发生,而姜渡月站在门口,好似要陷入火光之中。
“幼鸣……”平野伸出手,想要抓住姜渡月,太过着急却分神脚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这声动静让姜渡月回过头来。
这一摔正是脚踝处,加之二人方才休息时手臂和小腿都被姜渡月压住了,一时间僵麻不已,竟站不起来了。可平野哪里管得了这些,他咬着牙想要往前爬,姜渡月不能陷入火光里,他不能……
“你想死了吗?”姜渡月心头一紧,将平野拽到了床上,果真见到脚踝上都是血。
平野心有余悸,顾不上姜渡月心头对他的仇恨,也顾不上自己这般会不会惹得姜渡月嫌恶,用手死死捧着姜渡月的脸:“这不是梦……”
梦,什么梦?
姜渡月正欲开口,阿嶂已经将马车牵了过来:“少主,平少侠,速速上车罢!”
平野浑身不得劲,又不知如今发生了何事,确认姜渡月还在身边后,那恐慌感渐渐消散了,又见外头众人行色匆匆,脚步声嘈杂,面色均是郑重严肃。
果然是发生大事了……
难道是皇帝带人来了?还是薛洵?还是江湖上?
“平少侠,你去哪里?”阿嶂在后面急得大叫,眼瞧着平野往打铁院跑过去,身上有伤不说,地面也湿滑泥泞,要是一个不察摔出了毛病那可如何是好?
阿嶂抬脚正要往前追,一个身影比他行动还要迅速百倍。
平野心头狂跳,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甚么也没带,来去自如,可他已经留下了一样东西,如今离开不知何年何月,今天他必须带走。
“你不要命了!”姜渡月飞速赶上来,挡在他身前,“这里山黑路滑,你脉搏滞涩又添新伤,要是摔下山坡,黑灯瞎火的,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要拿一样东西走。”平野满是歉意,可这是他这半月来不舍昼夜铸造的东西,是他准备送给姜渡月的念想……他怕岁月磋磨,怕江湖险恶,怕世事无情。可只要有个念想在,哪怕是他自欺欺人……
山庄众人就要出发,姜渡月强硬道:“下次回来再拿。”
他知道平野要拿的是甚么。
可出乎意料,平野甩开了他的手:“幼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