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宋青书心里还有些疑惑,靠在贺峰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上,贺峰头皮一紧,就听见他用气声超小声地问:“哥,老金六十几岁吗?”
贺峰点点头,“比我爹小个两三岁吧,来年就七十了。”
“可是金艳老师才十九呢。”宋青书咕哝着说。
他们坐的不是全是男人的桌,桌上坐着的还有王群水和王顺还有他媳妇儿柳凤玲,再其他的,宋青书也就不咋认识了。
只是眼熟,但叫不上来名字。
王群水耳朵也好使,正好听见了,“唉,宋老师,俺给你说,金艳儿是老金抱回来养的。”
“他亲爹亲娘是隔壁侯寨的,上头生了四个女娃娃,就想留个根儿,非要生个带把的。”
“一看见是个女娃,说什么都不要了。”
“满村子里问有没有人要孩子,本来呢,他们侯寨里有一家生不出来娃娃的,想抱走。”
他说得洋洋洒洒,语气里满是批判,像是个说书的,只是声音小,旁边坐了很多人,吵得也只有一桌子能听见。
“哪成想那个杀千刀的一看人家真想要,张口就要上钱了。”
王群水竖着三根手指头,嘴一撇,“说要三十块钱!”
“现在看不多对吧?那时候普通人哪掏的出来,再加上见金艳刚出生时瘦瘦巴巴的,人家又怕抱回家养不活,就不要了。”
“他在村里闹成这样,别家知道了就是想抱走这娃娃也不敢,他没招了,直接不喂了。”
“后头又嫌吵,就要抱去南大桥,把娃娃扔河里淹死。”
宋青书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有没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真嘞,你白不信,俺媳妇就是那庄里的闺女。”他用手肘戳戳自己媳妇儿,“凤玲,你说说。”
凤玲面色还行,就是嘴唇白了点,“是嘞,那时候黑天白天都能听见娃娃哭,俺爹娘看不下去,让侯老汉喂喂娃。”
“他不喂,指着娃娃就骂,一个赔钱的吃啥吃。”
桌上其他人全都咧着嘴继续听,专心地听凤玲讲话,“还是俺娘给端了一碗熬得稀烂的米汤,叫我偷偷递过去,她娘喂的。”
贺峰点点头,接上了他的话,“嗯,后来老金看见他抱着娃娃往河边走,哪能忍心,反正家里就俩儿子,俩人一商量,抱回来当闺女养了。”
话落,外头传来小汽车的声音,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方脸男人,正是老金的大儿子,金卫国。
另一个在市里教育局工作,说是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王群水啧啧两声,“你看看,金艳抱回来也是她有福气,借了个肚子出来,命里就是这家里的人。”
说着说着又看向身边自己还小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爹也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咱以后也能上部队里当兵也成。”
王顺笑的见牙不见眼,少年声音也清亮,“爹,我要考大学!”
“哎,好儿子!”
旁边的凤玲笑起来,眼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宋青书听完不免唏嘘,以前还以为农村生活朴实,每天大家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没想到每天这么多小八卦能聊。
还都让宋青书很震惊。
贺峰见他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什么,凑过来捏捏他的耳朵,安慰着说了句:“至少现在她过得好。”
宋青书点点头,还给他一个微笑,梨涡挂在脸上看着可爱得紧,贺峰想伸手戳他陷下去的小梨涡,但这是在外头,没敢。
开席之后,穿着大红旗袍样式的婚服的金艳揽着一身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花的赵金辉,他换了个眼镜,边框在太阳下看着亮晶晶的。
老金走过来给每一桌上发酒,是市里的酒厂产的白酒,纯粮食的,他也换了一个新眼镜,镜腿不再是破烂的粗绳了。
“都吃好喝好啊。”还请了俩吹唢呐的跟着小夫妻,两人得一桌桌敬酒,走过来时唢呐声震耳。
贺峰知道他们要过来就直接把人捂着耳朵塞进怀里了,动作快过了脑子,直接忘记这是在外头吃席了。
他是怕震得宋青书耳朵难受。